§瀛海三淺§
我與宮崎輝西尾末廣他們,一年中只見得幾次面。西尾是社會黨的事情忙,
線衫,有外套與皮鞋,國民生活的水準提高了,但我總要想起愛玲前回在溫州時
說的、“畫報上的美國小孩皆有蘋果吃,面前一盃牛奶,你要就只能是這樣的,
好不委屈。”文明是生活稍為寬裕了就要有禮,但西洋的做法是到何時亦不能寬
裕,只說要提高生產力,不知還要能從生產力解放,而且也從消費的問題解放。
便在這種地方我對現代國家心有不服。雖如中國方今不得不追趕現代產業,亦開
百一千日元,只夠買一件襯衫的錢,打死人命,現代社會,就有這樣的冷酷,我
每從報上看到,只覺自己並不比他們高超,而是遠比他們更沒有生活的根基,有
時想起來,會心思只往下沉。那次見自由黨總裁緒方竹虎,是在他逝世前兩個月
,談了東南亞的情形之后,他問我的近況,我簡約的答了。他道、“今時像胡先
生這樣吃的東西有,可以寫自己要寫的文章,我實在羨慕。”而我當下聽了,亦
始就該確立這樣的性格,即是人要對于產業心意有餘。
我廿一歲時作登杭州六和塔詩有“憑欄一長嘯,誰為識此意”現代社會亦
仍應可以有人像孫登,孫登棲居蘇門山,而與市井之人甚隨和,阮籍去見他,歷
陳興廢之事為問,孫登不答,阮籍遂長嘯而退,行至半嶺,卻聽見孫登在上長嘯
,如鸞吟鳳鳴之聲。
真的高興了。
朱舜水有名藩禮遇,孫中山先生當年來日本,亦有豪士以百萬元贈借,但
我與日本諸眾共現代人的為衣糧而憂喜,倒亦不願以此易彼。我還有一首詩也是
來日本后所作,今只記得兩句、“星辰戀塵俗,鳳凰思凡禽。”
但我總是有著叛逆之心。如今見電車裏的日本男女皆已衣著像樣,個個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