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愁記
天氣好庭院裏,雜樹皆成珍木。現在宁可我知尾崎,饒是尾崎不知我。
擾了尾崎家又擾西尾家。西尾末廣出身是大阪三菱機器工場的旋盤工人。而
現在日本政界中反為是他最有清華貴氣,他是社會黨人,而能與自由民主黨人無
間隔。他太太亦是當女工出身。有一年新年裏,我與愛珍帶同過房女兒慧英夫婦
起來。元曲有一隻“華筵開處風光好”尾崎想是被這風光所醉了。其間不知如
何說起了迂政信,尾崎有感于日本軍在菲律賓殺降之事,他悲痛的、大聲的、重
複的說道、“若是誰要殺害胡蘭成,我必與之同死!”及宴罷,眾賓起辭,我見
尾崎仍坐著不動,門口惟尾崎夫人與小姨送客。君毅與池田坐上前面一輛汽車,
已在開動引擎了,我亦正要坐上后面一輛汽車時,卻見尾崎趕出來,他也坐進車
惟教其砍樹砍石頭,要一刀砍下去,力量全都進入樹裏石裏了,沒有一點彈回來
,然后纔教你刀法。如此你一刀砍在對方的刀槍上,對方當即虎口震裂,勝負當
下就見分曉,尚有許多解數連無須施展。常時我與池田搔首歎息,在現代社會想
要有些英雄的舉動,如刀砍石,即刻被彈回來,但這還是因為自己的工夫不到。
而水野成夫則有這樣的工夫。他們昔人有織田信長,于桶狹間一戰而得天下,于
子裏,必要送我回家。這樣的夜深路遠,他又酒醉,身上又是在室內著的和服,
春寒尚重,豈非要感冒!他太太與我百般哄他也不肯下來,我只得自己下來說不
去了,纔把他哄下車。
尾崎待我,使我感激,但是我抑制自己,覺得現在就來感激,引人為知己,
時期還太早。天下人是在舉大事裏纔不知亦成為相知,無才亦成為有才,如在好
本能寺一怒而亡其身。此正是日本人的淒絕,乃至亦是明治以來到得今天的日本
這一段歷史的本色。那織田信長是好像以毛筆畫蘭竹,成敗一筆為定,連不可以
添補修改。
水野與尾崎是俞伯牙與鍾子期之交。是晚尾崎醉了,君毅的說話如何,翌日
他問水野,水野道、“樸茂淡遠。”是晚水野先離席去后,席上不知如何就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