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情
“弄堂,”他说“弄堂这个题目很好。”
“对,弄堂。”她嘴里应着,心里却在道:鬼的弄堂,我是为你来的呀!为你而来的,你懂不懂?
他们一起来到电梯口,她注意到,在他们等待电梯的时候,那位十八九岁的服务员小姐,始终站在服务台后边瞅着他们。
坐上出租,倚靠在后座上,他垂下了眼睑,眼前却一直晃动着她庄重地向他当面表白的情形。飞越一万一千多公里,她就是专为他而来的。听清楚这一点,他的心情总是在波动起伏。来自她身上的那一股特有的气息,浓烈得像化不开一般不断地向他袭来。
“那明天”她随着他向门口走去,失望的情绪在她全身上下漫延。
他站在门口回转身来,她正在屋里四处搜寻方才蹬掉的皮鞋,她急速转身,忙乱得六神无主地用目光寻找,皮鞋不知给蹬到哪儿去了?她好不容易在床角那儿看到一只,把它穿在脚上,又终于在茶几旁边发现一只,她跑过去穿上。他摆着手说:“你别出来了,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九点钟”
“不能早点吗?”她急切地插话说。
他看一下表,笑着说:“你看,现在已是十点过了,到明天九点,也就十多个小时,你还要休息呢。”
“好吧,听你的”她平时也爱睡懒觉,点点头同意了。跟着他走出房门时,她接着说“反正我这几天,全交给你安排了。”
屋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她觉得脸颊上一阵阵微红微烫。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无疑是在向他明确地表白。表白她的思念,表白她的心愿,表白她对他的倾慕,表白萌动于她心中多时的爱。在多少个黄昏和清晨,在多少个面对花园泳池的冥思沉吟中,她憧憬过这一时刻、想象过这一时刻。她太明白了,当她说出这话以后,会发生些什么。若是在美国,男士听到
这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过来多情地吻她、拥抱她。即使是在她度过青春时代的日本,在她度过少女时代的台湾,那些男人也会欣喜若狂地扑过来。这两个地方的文化和中国大陆是很接近的呀。尤其是台湾,同宗同族,一脉相承,说得是一样的普通话,很多风情俚俗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坐在那里,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呢?
她大着胆子瞅了他一眼,她以为他是聋子!
她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管他听不听得懂话中的意思。
“你就别下楼了。”他伸手阻拦着说“抓紧时间休息。”
“不,”她耍性子一般说“我要看着你上出租车。”
她坚持着和他一起沿走廊走向电梯,又解释一般道:“我刚才说的来看你,也包括来看看你所生活的环境,住房啊,住地周围的地方�啊——�上海叫什么,那些一条条的——”
她一下子又语塞了。
“谢谢!”他温文尔雅地说话了,一点也不傻。他那副神情,比那些欧洲外长在国际谈判中的风度还令她神往。
这会儿她反觉得狼狈了,她怔了一下,连忙补充一句说:“想通过你,了解一下普通中国人的生活。”
“那就简单了。”他说着一扶圈手站起来“几天时间,你会满意而归的。在完成了你的预订计划以后,我建议你还是到上海附近的地方去走走。我请准了假,可以陪你去。”
“谢谢。”她已注意到他改变了态度。
“时间太晚了,愿你克服时差,休息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