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走向深渊
游击队长亲自赶来观察,他绷紧脸下命令:“马上进攻!一定要全歼敌人。”
什么不同敌人拼一拼呢?
缅兵仗着人多,看看又追上来,他们跑不动,子弹也快打光了,正在这个山穷水尽时候,山上树林里突然响起意外的机枪射击,缅兵打懵了,以为中了埋伏,丢下他们连滚带爬地撤走了。刘黑子瘫坐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大梦初醒,不明白眼前发生什么。他的战友李大毛却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两个知青就这样坐着,一个人身上搂着另一个人,山林静悄悄的,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热烈的苦涩气息,刚才的战斗好像不真实,好像是场梦,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树林里有人说话,人的声音像无线电一样从远处传来,刘黑子动了动,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心脏猛然像敲鼓一样狂喜地跳动起来。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向他们问话,不是像让人莫名其妙的当地话,或者别的什么土语鸟语,而是像母亲乳汁一样美妙而亲切的母语,中国话:
“下面是什么人?举起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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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黑子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说:“日他妈!老子想来想去,就去找那个资本主义!”
逃跑是一种反叛行为,在游击队,两种人抓住没有好下场,一种是逃兵,另一种是叛徒。他们趁半夜下大雨逃离营地,躲进一个山洞,等游击队开拔后才沿着萨尔温江往南走。三个人在老百姓竹楼里换了便服,碰巧一队马帮到瓦城运货,经再三央求,并声明免费做脚力,首领才勉强同意让他们跟了一程。就这样,三个中国知青,他们既没有钱,当然有钱也解决不了问题,也不懂当地语言,不懂缅语、掸帮语、克钦语和佤语,再加上人地生疏,无论给游击队或者政府军抓去都没有好下场。但是他们有枪,凭着求生本能,小心翼翼,昼伏夜行,绕开大路村镇,沿着萨尔温江险峻的丛林小道往南走。其实小路也不安全,不但常有毒蛇猛兽出没,而且土匪强盗多如牛毛,防不胜防。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一刻也不敢离开枪,困了抱着上膛的枪打个盹,饿了到寨子里讨口饭吃,遇到老百姓的玉米红薯地就偷上一大抱,躲在树林里大嚼一顿。
这天下午他们来到一座山谷,看见前面有些竹楼和庄稼散落在山坡上,两个男知青躲在树林里,让女知青杨红艳空着手去讨些吃的。按照以往经验,年轻姑娘去讨东西,往往会得到善良主人的同情,讨得一些山薯干玉米棒子,有时还会捧回一竹筒白生生的米饭来。金三角民风淳朴,许多竹楼里都供奉普渡众生的西天佛祖,所以刘黑子往地上一坐说:“小红,给我要撮烟丝来,我的烟瘾实在熬不住了。”
杨红艳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就走了。两个男知青看着她走出树林的阴影,走进闪耀着金色光斑的太阳里,女青年步履有些不稳,身体瘦弱,头发被山风吹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他们都没有说话,刘黑子抱着枪想心事,李大毛打起盹来。
过了十多分钟,寨子里突然响起刺耳的枪声,他们吓得跳起来。只见杨红艳跌跌撞撞奔回来,一群穿土黄布军装的缅兵在追赶她。女知青显然又饿又累,渐渐跑不动了,士兵像一群黄狗快要追上她。她绝望地挥动双手,脸拧歪了,大声喊叫什么,大约是让他们快逃,也许是让他们开枪,但是风把她羸弱的声音刮得支离破碎。黄狗追上她,把她按倒在地上,然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士兵显然逮住一个美妙猎物,他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xx她,把她弄死。李大毛紧张得声音变了调,他绝望地问:“怎、怎么、办?”
排长于小兵在游击队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个人原因,因为整个革命的大好形势正在变得严峻起来,游击队根据地效仿中国搞文化大革命,政府军趁虚而入,根据地遭到破坏,许多领导人牺牲和下落不明,新的领导机关转移到国外去办公,在国外发布命令和指示,这样就与浴血苦战的游击队产生了很大距离。一些从前收编的反政府武装纷纷宣布独立,游击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狭小,民众也不支持他们。金三角都是少数民族部落,群众基本上不觉悟,他们宁愿站在土司山官一边,也拒绝与革命游击队合作。于小兵常常困惑地看到,游击队大搞破坏袭扰,政府军就帮助民众修复道路桥梁,恢复生产。政府军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下田插秧,上山劳动,军民鱼水情,这在他们看过的电影中应该是革命队伍才会出现的动人情景。
从内部因素讲,知青与当地游击队员的关系越来越对立。游击队长也是当地野佧,作风粗暴,对来自国境一侧的中国知青抱有天然敌意。据说队长家乡仍保留茹毛饮血和砍人头祭谷的古风,所以游击队长同这些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中国知青,尤其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北京知青有着天然鸿沟就不难理解了。
雨季的一天,上级命令攻打桥头哨所,炸掉吊桥。根据情报,哨所只有一个加强班敌人,也就十几个吧,两挺轻机枪。于小兵私下认为这座吊桥算不得什么军事目标,两岸居民过往都靠它,但是军令如山倒,上级自有战略考虑,难道你比上级还要英明吗?
这是个满月之夜,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月光像满地流淌的银色河流,将人的影子清晰地投映到地上。月光对偷袭不利,担任主攻是于小兵指挥的第二排,这排人基本上都是知青,名义上一个排,其实也就二十来个人,勉强凑够两个班。队伍悄悄运动到距离敌人营房几百米地方,面前有铁丝网,能听见敌人哨兵的咳嗽声。于小兵看见敌人营房附近有老百姓村寨和竹楼,他担心开火会伤及无辜,再说游击队打仗是为了争取人民解放,可是没等消灭敌人,倒把人民打死不少,这从道理上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刘黑子手脚冰凉,他明白自己挽救不了即将遭受蹂躏的女友,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因为即使挺身而出,也只能白白增加两个牺牲品。可是杨红艳毕竟是他的女友,如果放在重庆,谁敢碰一碰她,他准会打烂他的脑袋。
问题是环境不同了,他们在虎狼横行的金三角,面前是一队杀人不眨眼的敌人士兵,他能怎么样呢?你要是愿意送死,谁也不会同情你。他终于被自己的软弱打败了,从嗓眼里挤出一个字:“走!”
两个男人像兔子一样蹿起来,慌慌张张地向树林深处逃去。然而另外一群狡猾的士兵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他们断定树林里一定藏着姑娘的同伙,欲将这些叛乱分子一网打尽。刘黑子只得负隅顽抗,边打边跑,两支冲锋枪竟也撂倒几个敌人。但是李大毛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没有跟上来,原来他腿上中弹,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他的脸疼得挤成一团,喘着大气说:“大哥救、救我,别扔、扔下我”
刘黑子突然流下痛悔的眼泪来,他想起女知青杨红艳,半小时前他们手里也握着冲锋枪,与其都是死,为什么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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