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突出重围
牛敏说,对,打乱重调。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农民的土地都承包下去了,这个人是这几块,那个人是那几块。这是签了合同的,30年不变,等于是他的了。现在打乱重调,这个人拿到好的,那个人拿到坏的怎么办?你们的乡干部、村干部,趁机做点手脚又怎么办?不要说农民,就连我也有顾虑。土地可是农民赖以生存之本,他们承包到这些土地也不容易。你现在又把它拿回去,说是重调,他怎么肯干?
牛敏说,不干就做工作嘛!我们开了四五十次会,做思想工作。然后怎么干呢?你要处以公心,给他调到比较公平嘛,不要让他觉得有人趁机以权谋私,打他的主意嘛!另外几种设施要给他、帮他。原来这块地没有水,好嘛,我给你搞个围水池。另外,土地整理,也有一笔钱。
说到这个问题,一贯主张“推功揽过”的冷刚,便不动声色地把他当年的副手牛敏推到了前台。
三、路在脚下
牛敏旗帜鲜明:
农用土地向规模经营集中,是农业上的第三次革命
2005年8月3日,双流县少坤甲鱼庄。
冷刚说,经营者一旦承包,就是几十亩甚至几千亩,这就有规模。经营者懂得经营,根据市场需求来生产,这就有效益。农民出租土地,按股分红,这就有收入。何况他们不再束缚在土地上了,还可以外出打工。不愿意外出的,也能给经营者打工,这样又多一份工资收入,土地和人的效益都提高了,岂非两全其美?
我承认,是两全其美。
冷刚说,所以要最大限度地把农民从土地上精简出来,而且精简出来的农民还要向城镇集中。为啥子呢?因为你不让他向城镇集中,你让他继续待在农村,他就会永远贫困,永远不能享受城市文明。我经常讲,现在山区的农民,女的都嫁出来了,剩下的都是光棍和老人,娶回去的不是傻就是痴,下一代的人种都要发生变化。只有集中到城镇,农民的生产方式才会改变,生活方式才会改善,生活质量才会提高。最近,我们把高山农民的子女全部接下山来,到城里读书,管吃、管住、管学费,一年200多个娃娃,花20万,供到18岁,上了职业高中就能就业,也就不回山上了。这样通过几年至多几十年的努力,就把农民全部搬下山来。老的住进养老院,中年的解决就业,小娃娃政府把他管起来,就让这个村自然消亡。因此有第二个“集中”就是“农民向城镇集中”
我说,农民向城镇集中,农民也就变成市民了。
冷刚说,对头。但是,如果农民集中之后不能就业,就会成为新的城市贫民。这就要为失地农民提供就业机会。我们现在把川大引进来(让四川大学在双流县建校园),双流县赞助了3。5个亿的现金,真金白银拿给川大,就是要发展校园经济,就是为了增加就业岗位,提高农民收入。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件事。反正我们不能把农民从土地上迁出去就不管了,还必须同时考虑他们的就业问题。
双流县县长牛敏是一个和冷刚气质完全相反的人。冷刚豪爽强悍,英气十足,像个将军;牛敏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像个文人。牛敏有一个宝贝女儿,叫牛梦笛。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来源于牛敏的一个梦:夕阳西下,微风轻拂,牧童吹着短笛踏歌而归。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牛敏心中的一个人生理想,也不知道冷刚有过什么样的梦。但我觉得,冷刚和牛敏实在是两个有趣的人。他们的性格甚至就像他们的名字:冷刚刚强,牛敏敏锐;冷刚粗中有细,牛敏柔中有刚。这样两个人搭档,一个当书记,一个当县长,应该是一种“优化组合”
牛敏告诉我,刚才说的“土地向经营者集中”已经写进了中央一号文件,准确的表述是“农用土地、耕地向规模经营集中”这个“集中”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社内重组,二是社外流转。
我追问一句,社内重组,社外流转?
牛敏说,对。为什么要重组呢?因为农民承包的土地零星分散,一家人种几十块地,这样不利于产业结构调整,不利于发展规模经营。原来种蔬菜、种水稻问题还不大,现在调整结构种李子,种草莓,种枇杷,种经济作物,问题就来了。比方说枇杷要有围水池啊,我不可能斗笠大的一块地,也给你修个围水池吧?因此社内就要重组,让农民土地连成片,几十块地要就近把它调到一起。
我问,你的意思就是把它组成一整块吗?
我问,怎么考虑?
冷刚说,要为失地农民提供就业机会,就必须发展第二、第三产业;而要发展第二、第三产业,又必须降低产业成本。过去我们在发展初期,第二、第三产业规模不到位,企业是村村点火,户户冒烟,政府的投资非常大,企业的成本投资也非常大,双方都吃亏,就不利于经济发展。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就把工业向园区集中。结果政府对辅助设施的投资成本降低了,拆迁成本也降低了,企业之间的配套也更加完善了,企业的运行管理成本也降低了,国家和企业都是双赢。这就是第三个“集中”即“工业向园区集中”工业向园区集中,土地向经营者集中,农民向城镇集中,我们就能彻底改变农村面貌,为“三农”问题的根本解决奠定基础。
原来“三个集中”是这么回事,但不知道哪个“集中”先来?
冷刚说,我们的“三个集中”是同步进行的。“三个集中”和推进城乡一体化的核心是统筹,离开“统筹”二字是不行的。你不能司令部往前走了,大部队还在后面;也不能战士冲到前方去了,弹药粮草跟不上。这是一个系统工程。
这当然不错,他们“三个集中”的想法听起来就更是不错。但操作方式也很重要。对于基层工作而言,有时候操作比设想和规划更重要。没有可操作性,设想和规划再好也是零,甚至是负数。因为这回办砸了,下回就没人信你了。农民都是很实在的。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想得精彩纷呈,说得天花乱坠,就回回都听你的。因此我很想知道双流当年的一些具体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