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门虚掩,里面有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的背影。霜降止了步子,诊断时间是不该进去的。
女医生隔着大口罩的话音有点像兆兆。
等门开大些,女医生转身摘下帽子口罩,霜降发现:
她正是兆兆啊,这止是十月啊!
“你不愿我认出你?”
霜降不语了。认出就意味着被遗忘过呀,大江。当然,遗忘掉一个曾使你动过心的女婢是顺理成章的事。遗忘很快就会发生了。遗忘是愉快的——等我一走,你会发现它多么愉快。首先让我们遗忘这手拉手,你从来没有命名过它。似乎他的手明白了她的心事,感到遗忘的逼近,便死扭住她的。
“这里好清静。”他说;“没人会到这里来。”为什么说这个?这样手拉手不必背人呀。
她突然明白了他手的激情〔明白的同时她的手也热起来。这是她的第一次,把自己全部地给予了。她感到满足后的无力。
她悄悄转脸去看大江。他的脸和全身在他的呼吸中起伏。你占有过我了。她眼睛一眨,落出两颗泪。
“为什么?”
“人老了,往医院跑得就勤了。”
“那你也老了。”
“嗯。”老了多好,老了那些梦想妄想痴想都死了。那时,大江,我或许会对你说,我爱过你。既然老得什么也来不及了,我会敢说的,我会说得心平气和的。我还会对你说:但愿人有来世。
“那你一定得用功学习,要做大医院的护理师啊。”他手那么一往情深。
一个月后她再次来看大江时,他已经换到三人病房去了。她记着前次缓坡上的约定,这天傍晚,她来了。就在那丘缓坡上,大江说他正在做新的决定:是否和兆兆分。
她被一个暖昧的希望鼓舞着,穿了件白色风衣,里面是那件黑衬衫,她知道正是这件黑衬衫从一开始在大江眼里就把她和一般小保姆区分开来。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的美。站在镜子前,虽那个“就你吗?”的问句仍不断缠她,她还是没法否认她的完美。美或许真的能征服大江这样一个男性。
她不再是个小女佣。
她走过走廊时所有的男病员女护士都瞪着眼盯她。她问清了程大江的新病室,听自己的鞋跟在人造大理石上敲得雅致矜持,一路响到大江门口。
“嗯。”她手迎合着。感到他的手的力远不止是手自身的。
“你那时一定是最好看的一个护士。”他手不可思议地烫起来,并满是湿漉漉的汗。
“穿上白袍子,大家都差不多。”
“你一定不一样,我肯定认得出你!”
“还有大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