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寂寞雪
“白雪?”权弈河盯着他,许久,才缓缓地说“唱得很好,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唱太凄凉了。”
流浪人弹了几下吉他,发出清脆的音符,吃力地说:“因为,夏天的人们感受不到我在唱歌。”
夏天的人感受不到他在唱歌?
权弈河的脑海忽然划过了一道极光,眼前飞快地闪过了段苍梧、东方名人、崔婧他们的影子——是段苍梧告诉他那段往事的悲伤、是东方名人听他说放弃职业棋手的愤怒、是崔婧接到前往美国进行科研交流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如同烙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
感受不到别人的喜怒哀乐,是因为那时他在自己的夏天?
崔婧,真的回来了,可为什么看到她回来,心里还是凉冰冰的?和她不在的时候,看到别的情侣出双入对一样孤寂?
权弈河默然地乘着电梯下楼,随着人流通过长长的走廊,走出机场。扑面的风雪让他打了个冷战,不禁把手缩进口袋。他下意识地在冰天雪地里走着,根本不去看方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而已。
“晶莹的白雪来自夺眶而出的泪,一个接着一个地涌现又消失,为了一刹那的光辉而赌上全部的人生。紧闭的双唇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之中泉涌的感觉倏地冻结,什么都不知道的白雪,短暂停留又不消失;什么都不知道的白雪,很容易受伤”
权弈河经过的那座天桥下,正蹲着一个流浪乐人。如此冰冻的日子了,他那双翻毛的手套早已遮不住冻疮的肌肤,身体蜷缩在破破烂烂的棉花袄子下,瑟瑟发抖。但是,依然抱着一把褪色的吉他,振振有辞地唱着。
流浪人唱的是日语,权弈河刚开始学围棋的时候,为了看懂别国的原文注解,专门跑去研究韩国和日本的文字,所以,大致听得懂这首歌的意思。
感受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是因为此刻他在自己的冬天?
人之所以迟钝,是因听到、看到的仅是目色接收,而反应往往是在切身体会之后!他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连他都是现在才明白,又拿什么去要求别人?
崔婧身处在火热的夏天,自然难以察觉他的冰冷啊。难道,他一定要那么自私,将那个温暖的女子也拉进他冰冷的世界?离开天桥很远了,然而,流浪人的歌声仍在彤云密布的飘雪空中回荡。
这个城市的冬第一次让权弈河有了陌生的感觉。
哎,冬天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流浪人的音色非常好,尽管乐器单调,没有各种伴奏,依然唱出了那种沉郁在人生中的无奈与悲凉,重要的是声缓而不绝,气息绵长,使得听者也深受感染。权弈河伸出了口袋里的手,将一张面值二十元的人民币放在流浪人面前的铁盒子内。
对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似乎想起了什么,用生硬的中文说:“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对日本人啊,如果不是本着人道主义,基于历史情结,权弈河实在没什么好感,随口淡淡地问:“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歌吗?”
“‘white ow。”
流浪人抬起了埋藏在帽檐下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