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怒蕊娇花不易亲
可是他瞄了眼天际,雪虽停歇,广场里天光清亮,却始终见不到冬阳的脸啊。他着实不懂。
这处广场就位在龙亭园中心地带,整座园林采南方式建筑,本属官家用地,后因开封几位极具名望的耆老学者努力奔走争取,十年前终于得到朝廷允许,开放给寻常百姓作为平日闲游散策之处。
便场铺就着青石,十分宽敞,每日清晨鸡鸣未歇,聚集于此的男女老少总有百八十位,全是开封年家太极的追随者。
身旁,这小少年正值变声的音调有些刺耳,难听得紧,年永澜朗眉皱也未皱,神色却沉了沉,似乎落入另一思维里
木盆水面上,那张丑陋面容微微摇曳,盆中冒出的热气迷蒙着双眼,可他仍将自己看得真切。
心陡地瑟缩,疼得发晕,已分不清是惊、是惧,是羞耻难当,抑或深恶痛绝?
他突地叹息。“守福原来你都十三了。”双瞳一黯,那唇边的弧度噙着近乎苦郁的味道。
“是呀,十三岁又五个月啰。”守福点点头,疑惑又问:“少爷,呃怎么啦?”偶尔,少爷会显露出那样的神态,目瞳极深,彷佛强行锁住了什么心事,向来温朗的眉心也变了样,他好几回想问个清楚明白,又直觉还是别去刺探的好,总觉得那肯定不是啥儿好事。
他救他,本是侠义人士该有的行为,并不要求回报,更不需要这孩子当他一辈子的小厮,供他使唤,无奈他再如何推辞劝阻,仍拒绝不了。
在年家待了三年,多少懂得这位永澜少爷的寡言性情,守福观察着他的神情,早看惯那张刀痕交错的峻颜,只觉可亲,笑嘻嘻又说
“少爷,对于练武的事,您别小看了守福,上回在龙亭园里教的那一套,咱儿都练齐了,共一百零五式,从起势打到合太极,咱儿全记得清清楚楚哩。”
淡色疤痕随着唇角微乎其微牵动,年永澜径自盥洗,跟着抓起及肩散发,试图梳作一髻。
“来来来,这个咱儿在行!”守福嚷着,甩掉满手水珠,跳到他身旁,可惜尚未抢到木梳,男人已俐落地为自己梳妥一个简单款式。
十三岁,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儿?
“没什么不对劲儿,别太忧心。”
不看那张脸容,合上眼,倾听男子独有的嗓音,温雅薄醺,足可让每位待嫁姑娘脸红心热。
但年永澜似乎不懂自己所拥有的这项“优势”对旁人已造成如何的影响。
“大婶?还是不舒服吗?”他再次出声。今儿个已有七、八位大婶、婆婆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神态眼睫半病埃�仿云��莘鸪两�谂�衾铩?br>
“哇!少爷您别把守福该做的活全干光呀!”“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心里会不平衡耶。
眉峰淡拧,随即舒朗展开,年永澜唇角微勾。“你该干的活就是跟着你的永睿少爷多读点书,你年岁未长,趁现下多充实学问,将来当个有用之材。”
守福尚带着稚气的面容皱成一团。“少爷,您让守福成天跟着永睿少爷读书,那还不要了咱儿的命嘛,果真如此,咱儿还宁愿随着永昌少爷做生意,大江南北地跑,总胜过对着书本子发呆。”在他心里,永澜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少言了些,有时又固执了些,时时逼他去和孔老夫子亲近,天知道,他每回拿起书本,不到一刻,人就被周公请去下棋了。呜,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
“还有,咱儿今年都满十三,是圆是扁早定了性,就是不想读书嘛,少爷就别再逼守福了。俗话说,行行出状元,少爷是咱们开封年家太极拳传授得最好、最有口碑,又是开封父老兄弟姐妹们口耳相传最有耐性、最得人缘的师傅,这也算得上是状元吧?守福跟着您,同感光荣,说不准还能成为小厮里的状元郎哩!”
懊骂他没志气,抑或夸他志气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