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同样地卸妆,但她比一般姑娘家多了几道繁琐的步骤。
铜镜台前是一张已剥除的人皮面具,那面具精致得恍若连毛细孔都会张开呼吸,要不是它那么随意地被搁在一边,那细纹、皱褶,活脱脱是个百岁人瑞的老脸。
郭桐无生命力的脸仍是动也不动。“草庐就交给你们了。”
“小的知道。”范铁伦必恭必敬。
“铁哥,少爷他一个人——”凝注郭桐虚浮的脚步离去,阮芹芹满是担忧。
“枫林虽幽,却不足安顿少爷的心;草庐虽宽,却无法舐平他的伤痕,他的心伤我们使不上力,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出去散散心,有事让他忙碌,或许可以转移注意力,未尝不是好事。”范铁伦虽然和他的主子隐居在山野,生活习性一如乡樵村夫,但这可不代表他愚昧。
有的人其貌不扬,看似普通,腹中却有诗书百万卷。
“没事。”他虚弱地摆手。“送帖的人呢?”
“铁哥送走他了。”范铁伦是她的丈夫。
他把冷金笺握在手中,喃喃低语:“大年夜……奶娘,你回去和铁叔说一声,我晌午就走。”
“少爷,咱们在关外过得好好的,你又何必再去淌什么浑水。”她不赞成,举双手不赞成。
“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回去见一些‘老朋友’。”
范铁伦就是这样的人。
“希望如此。”阮芹芹犹放心不下。
希望如此——
若凡事皆能如人愿,人类又何来这许多的喜怒哀乐、悲伤和痛苦呢?
卸妆是每个女人天天不可或缺的一道手续,凡爱美的女性谁不费尽心思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不过,水当当是个异数。
“不如,让铁伦陪你一起去?”她和郭桐虽名义是主仆,却视他如己出。
“奶娘,我不小了,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是谁让他天涯孤独,那种伤害太深刻,想忘掉已不可能。
她瞥了眼地上的书册和空酒坛,幽幽低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你回去,或许好过坐困愁城,你就当作去散心,千万别再管人家的闲事。”
“芹芹,你管太多了!”一个蓄山羊须、山樵汉子打扮的人不着痕迹出现。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