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嘿,想起当日冯子健晕陶陶地说什么他今生今世非乔三小姐不娶时的丑态,她便反胃,总算他也有今日。
风莫离皱着眉听她一说起粗话便无比顺溜、暗暗反省这丫头是否被自己带坏了时,卿容容一掌拍上墨迹未干的那张纸,震得桌上墨汁四溅:“乘机打落水狗是最痛快的了,莫离你去把冯子健抓来让我痛打一顿。”
墨蓝夜色的浓彩下,那一轮银白被衬得越发触目,毫无遮拦地散发出慑人的美丽,令见者为之惊心、为之痴狂。
那月,似她,其实,也似他。
“‘寻诏:宗室女毋得与尝娶人结婚,再适者不用此法。’这话什么意思啊?”
大手一捞,捏住满是疑惑地翘得半天高的俏鼻,风莫离耐心地为自己的小情人解惑:“意思就是,贵族女子,不准嫁给已经娶过老婆的男人。请注意,是‘娶过’,不是‘娶了’,也就是说,不管那男的是死了老婆或是和老婆和离了,都不可以。除非那女的也嫁过一次,两人都是二手货就没什么好嫌弃了。”
用力甩头,将自己从魔掌中解救出来,卿容容转了转机灵的大眼,丢开墨汁淋漓的纸笺,心情大好:“也就是说,冯子健若是上乔府求亲,一定会被打得满头包了?”
乔璇轻轻一顿,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续道:“而家母宠儿,亦是天下闻名。”
所以一物降一物,他坚持己见,爱子心切的母亲大人自会替他搞定执反对意见的老爹。反正他们家也已是尊荣显贵,无谓以什么联姻之类的方式来锦上添花,让儿子得到心中至爱才是真正为他好棗这是乔夫人奉送给乔老爷的至理明言,当然未必能令乔老爷心服口服,只是慑于河东狮吼的威势,先行收兵休战,竖了降旗。
卿婳儿终忍不住“噗哧”一笑,罗袖遮面,只露出双波光敛滟的水眸,欲言又止,终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若堂上双亲执意不允,公子如何自处?”
真的可以这样简单便过了乔家二老那一关吗?
自知为此事,自己付出多少心血、花了多长时间,又经过怎样一番艰难努力的乔璇的着眼点却不在她所问的话上,而是她为何会关心乔家长者对此事的态度。
呵呵,没想到居然还有现成的条文可用,让乔老爷连扮黑脸的功夫都省了,只须拎出本朝刑统中户婚律中的白纸黑字,就可令冯混蛋碰一鼻子灰。
风莫离瞄一眼她乌漆墨黑,沾满了墨汁的双手,当下明哲保身,有那么远便离她那么远地选了个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道:“没错,今日散朝后,受他所托上门提亲的那个倒霉的老头被乔老头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通,还砸了本刑统到他头上叫他回去好好念一遍,只差没放狗咬他。”
好可怜哦。
风莫离象征性地同情那位老人家一下,因为那位“年高德劭”又很热心给人做媒的老头听说正好是刑部尚书,本朝律例背不熟不说,还丢脸直接丢到顶头上司家里去,乌纱帽看来不太牢靠了,他斜睨着那张出自自己之手的墨宝,奇道:“为什么冯混蛋背书也背得这么差,竟不知道这一条规定?”
卿容容摊开自己因为被迫给某人磨墨而弄得一片狼藉的黑手,不屑地道:“要不是乔家老爷叫田尚书回去好好看看户婚律某某章某某节又某某条写了什么,你会找得到它吗?冯混蛋又不在刑部供职,哪会知道本朝刑法第三部第十八章第二十七节第一百七十九条第八点上写的是这两句要命的话?”想了想,补充道:“就算他有看到过,在被乔小姐迷得连他娘是谁都不太记得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记得?”
若不是芳心暗许,卿婳儿怎会理他爹娘允是不允?
对上他令满天星光都为之失色的灿亮星目,卿婳儿自知失言,不理自己灼热得似着了火的玉颊,亭亭起身,力持平静地道:“夜了,贱妾想回房休息了,先行告退。”
清脆甜美的声音像刚出现般平稳,不肯泄露半点心事,衣袂翻飞时带起的风声却透出她的窘态,退场的步履看似徐缓从容,却少了一份轻盈
乔璇了然的眼看进一切,笑容虽然浅淡,心却因而欢欣雀跃。
三年他都等得,又怎会吝于给她一段时间,却正视那颗因他而动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