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乔昉在这最重要的地方留了一步,一来向她表明他老人家绝对不乐意接纳她的立场,二来也是吃准了乔璇请不到当今圣上的敕令,以便将婚事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她绝不怪他是这样的想法与做法。
换了她站在他的立场与角度看待这件事,也许她的做法会更激烈也不一定。
身为当今国丈,官居首辅、国之重臣,自己寄予重望的惟一的儿子竟然迷恋上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女人,且还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而该女子的出身还是下贱的商家棗如果她是乔昉,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曾经以二十六岁“低龄”充任太子太傅,为天子师的老人家耍起小孩子脾气,扭转了头不愿再看那玉簪一眼。
卿婳儿将玉簪插回发际,乌黑亮丽的秀发映着雪白通透的白玉,对比鲜明得令人为之目眩,散发出夺目的美丽。
“当乔郎将它赠予贱妾之时,贱妾便明白,乔郎一旦认准了某件事,一定会坚持到底,纵有千难万阻,碰得头破血流,也不能令他改变心意。”
这样的乔璇,爱上身世如此复杂的自己,对她是幸,对他却也许是一种不幸也未可知。
“相爷执意不肯出手相助,坐视事态恶化,是想迫得乔郎知难而退,舍下贱妾,郁郁寡欢,为官为宰,一世不得开心颜;亦或是抛下尘世,与贱妾隐遁山林,与父母断绝音信,叹尽平生不得志?”她朗朗追问,清澄美目飘过哀怜,轻声道:“若真爱惜儿郎,怎会迫得他如此两难?”
由男方长者向朝廷提出结亲之说,请皇上准许联姻,于情于理都可说是理直气壮,若由乔璇出面,在朝野皆在窃语当今对卿婳儿小姐“非、常、感、兴、趣”的情况下,简直是公然与皇帝老子过不去,摆明了和他抢女人,事情不陷入僵局才怪。
她弹弹玉指,改变了话题道:“乔相爷可识得贱妾头上这支玉簪?”
乔昉一怔,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说到这种琐事上,哑然道:“女子的饰物千变万化,老夫安能尽知其详?”
卿婳儿小心翼翼地拔下插在如云秀发间的白玉簪,递过来道:“也许这一支,相爷会有印象呢。”
乔昉接过玉簪,一入手便觉有异,那玉质冰凉澈骨,握在手中便觉暑意全消,显然是以极为罕见的千年寒玉雕琢而成。但这并非令他吃惊的原因,卿婳儿出身巨豪之家,随身饰物有此珍品亦属平常,怪就怪在这根玉簪的表面凹凸不平,可见做工不佳,玉质虽好,亦算不得上品。
啊啊,大帽子扣下来了。
乔昉不慌不忙,从容接招:“难或不难,因人而异,我乔某人的儿子,若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将来难成大器。”
他分明有意刁难,还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卿婳儿沉下玉容,终是恼了。
反正软的不成来硬的,他们卿家的祖训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要的只有一个乔璇,可没兴趣和他老爹温声软语,培养什么见鬼的天伦亲情。
卿婳儿浅笑道:“此玉名为‘冰魄’,取其触手生寒之意,若制为挂饰、环佩贴身携带,怕不早被冻成冰人了,作为发饰,既可降温解暑,又无过寒之虞,果然设想周全。”
乔昉听到“冰魄”二字,马上露出恍然之色。回想起一年多前有个不肖子不知怎地,竟会迷上玉雕,将家中惟一一块(并且很有可能是全天下惟一的一块)三尺见方的“冰魄”玉镇一条条凿下来雕刻,整整三个月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说,价值连城的玉镇在他昼以继夜的努力下成为彻彻底底的玉屑,而那个败家子当时就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般捧着一根丑丑的棒子来现给他看,差点把他气死
他深深叹口气,不知是心疼儿子伤痕累累的手还是惋惜那块被糟糕了的玉。
卿婳儿像是明白他的想法般也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拿回玉簪,轻轻抚弄,无比珍爱,幽幽道:“玉乃至坚之物,却又脆而易折,故而在雕工中,宝玉是最难雕得好的,用力稍轻,无济于事,用力稍大,又容易折断。要控制好力道,雕出一根像样的簪子,对一个初学者而言,不知要花费多大的心血才可做到。”
所以他才心疼啊!并且对那个令儿子花了如此心力对待的女子心生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