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明一再告诉自己,绝对别再这个男人面前掉下眼泪,可湿热的泪水却怎么也无法忍住。佐辅介麒白死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王者,介麒所相信的王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留衣痛哭失声。
头一次,醴骁为了女人的眼泪驻足了,即使是自己丑恶地夺去她的贞操的那一夜,他也不曾为她的泪水动容,可现在看着她,他却难以移动脚步离去。
她哭什么?是被那群暴乱民众弄出来的伤令她疼痛,还是为她高贵的自尊受到羞辱而哀恸?
一路上,被军氅裹住的留衣眼神空洞,尽管伤口明明就是疼痛的,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回到毛邸后,婢女瑞玲房内的衣物早已清空,只留下屋壁上斗大的“杀人凶手”字迹。仆役回报后,醴骁只是了然的露出冷笑,眼神中并没有一丝同情,也没有半点追究的意味。
“明白了吗?这就是百姓眼中的王与王族。”
“王族王族到底做了什么?”
“哪一种?你问的是看得见的,还是藏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你是真心想听吗?”讥讽的笑容浮了起来。
“是醴骁将军!”
冷漠的视线扫视了环伺在街道上的众人一周,接着醴骁在人群中看见蜷伏在地上、衣衫凌乱不堪、身上满是伤痕的留衣。他英挺的剑眉高扬起来;解下身上的被风,快速裹住惊慌不已的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只动手的人多,就连围观叫好的人也不少。
“将将军,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王族之女啊!”“王族之女?王族之女就该被打成这样吗?”嘲讽的声音更浓了,眼角余光中,醴骁认出在自己宅子工作的婢女瑞玲。
一瞬间,他金色的眸中闪过明了之色。
“我并不是自愿生在王族之家,你不必提醒我身为王女的事实。”
“啧!是不是王女,对现在的你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吗?也好,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吧!”醴骁匆匆走出去,不一会儿又走进来,进门时,手上拿的是一大叠竹轴与纸卷。
竹轴与纸卷在留衣面前落下,上面的事实如同人间炼狱。年幼的孩童被当作是春猎时的猎物;为了搜寻遗失的戒指,而把孕妇的肚子剖开;眼见长官强夺他人妻女出言指正者,却反遭炮烙之刑;剥人皮只为有趣,引河水倒灌贫苦百姓之家而引以为乐来自各都郡控诉王族罪行的卷宗,血迹斑斑地诉说着百姓的仇恨。
“如何?还想再看吗?如果还想再看,明天我可以将军部里那叠和山一样高的罪证带回给你,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王族的恩泽是如何披覆在介国百姓的身上。”
“呕呕”难以抑制的呕吐感泉涌而上,留衣搭着口,整个人几乎虚脱。
“她她明明就是介王的女儿!”瑞玲又惊又恐地哭了起来。“这个女人明明就是可恨的王族啊!”“我不管凶王曾经害死过多少人,但那种和凶王一样残虐的手段如果还不肯改过来,和那些愚蠢的王族有什么两样?幸峨侯要重建的可不是一个像旧朝一样腐败的国家,既然新法已立,你们就该照着法令的规定行事!”
“可是”
“王族无道殃及全国,深受其苦的百姓不下数十万,短短数月的时间确实很难教人忘记失亲的痛苦。”醴骁顿了顿,冷漠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今天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但如果再有第二回,都军绝不轻饶!”
严厉的声音传遍整片广场,聚集的百姓在醴骁与都军的环伺下,终于逐渐散去,而婢女瑞玲也在人潮之中消失了影迹。
等到人潮退去,醴骁才抱起留衣,脸色十分阴恻地返回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