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在这馆舍隐密的内院子,青柳荫后一间大房,门开得严紧,前后都有从人在看守,住的是位娇贵神秘的女客。
她才刚坐定,随意张望了一下,秀眉蹙起来。房里铺红毡,也点着了一笼名香,正冉冉而起,却也不过如此,陈设粗简,自比不上她在宫中住处的奢丽舒适没人要她这样子劳动金枝玉弃之身,是她自己吵嚷着要出宫,摩勒儿师父根本不准的,还是推托了文王去说项,千万保证,这才许了那玉顿王带着童心还很重,对于爱女迢迢赴中原,他不是不挂心,却更兴奋,恨不得自己也能暂时丢下宫廷生活,也去尝尝那闯荡江湖的滋味。
特为挑了一干熟悉中原风土的亲卫,手脚也十足机伶的,做她的随行。头一回出宫见天地,外头的世界多精彩呀,一切都是鲜闹有趣,这位娇滴滴的伊吾公主端的一路兴冲冲,没一点胆怯厌倦。
可孤还僵在那儿,梅童也不理他,抱了剑起身便走,去势断然。可孤这时反应倒快,赶着在瓜棚外挡住她。
“姑娘哪里去?”
“我哪里去要你管?”梅童不给他一点好声气,然而他体型魁梧,牢牢堵在跟前,她脾气再大,也只能发在他那片城垣似的胸膛上,怎样也产生不了应有的效果。“咱们无瓜无葛,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没什么好纠缠。”
“姑娘有所不知,”唯恐你不了解,可孤十足耐心地说:“在下是厉恭将军的属下,跑这趟长安,是奉了命专程要接姑娘到塞外大营,与将军会首的,我得负责姑娘的安危去处。”
“喔”地,她长长拖了一声,似乎领悟过来。“厉恭是吗,你说?”她的语气柔和得有些奇怪。
但那时满街车马已经乱成一片,到处有喊杀之声,梅童哪还能盘桓?只听说秦王已取得政权,着人开始捉拿太子、齐王之子,她也明白长安不能再留连了。
擒泪只得又赶回宅里,胡乱做点收拾,心一横,决意追上造杀了奶娘的贼女至少这个仇,她还报得了。
连夜的追赶而来,天才亮,就在枣子林撞上那偷偷摸摸,想溜之大吉的贼女,梅童本来有机会结果了她,偏偏给这魏可孤从中作梗,最后还是又让她逃去了事情一弄分明,可孤心底那股子愧疚惭惶不知怎么说,口里啊呀啊呀直叹气。搞出这样的一个大乌龙,都要怪他不察,正牌的窦小姐被他当坏人,价品的窦小姐他却从长安一路巴巴“保护”出来,真个是非不明,真假颠倒!
难怪他隐隐觉得那假窦小姐透着古怪父亲死了,她却一句话也没问到,一点也不显得悲伤,昨天黄昏她的同党跟到这里,给他打跑,她不是趁机骑了他的马想跟着跑?
“那女人到底什么身分来历?”可孤蹙着一双浓眉发疑问。
可孤不疑有他,一路说下去“正是厉将军,与姑娘订有婚约”
不料话才到中途,叮然一响,梅童的蓝剑一瞬便抵在可孤的咽喉上,剑尖隐隐刺痛了他。梅童的本事在这里,往往能趁隙使出快剑,即便是可孤这样的行家,碰上她,一不留神也会有吃泻的时候,像现在。
“我明白告诉你吧”她疾言厉色道:“厉恭这个人,我压根儿不喜欢,这桩婚事从头我就不愿意,我才不管什么婚不婚约的!你别再跟着我,否则”她手一推,那剑尖便凶险地陷入可孤的皮肉里,剌出点血星。“我便杀了你!”
唯可孤僵着没吭气,也别无动作,梅童啐了哼,也未注意到可孤的面色突然一阵阵在发青,剑一收,旋了身走。才两步,一具庞大的人体像座墙朋掉了,巍巍荡荡由她背后压下来。
她尖叫着,被压翻在黄土鹿中,在那硬邦邦的重量之下挣扎,挣扎过半夭,愕然发现是这高头大马的笨小子倒在她身上,皆厥过去了!
梅童冷笑道:“这要问你才明白,你可是和她亲亲热热处了一天一夜的!”
给她这么一讥,可孤脸上红了红,然而他掉过身来,虔虔敬敬的向她拱手赔礼“一切是魏可孤胡涂,出这种纰漏,委屈了姑娘,昨日在府上多所得罪”
突地“啪”一声,厉厉响在可孤脸上,他感到一阵辣痛,才知道丑姑娘赏了一个大耳光给他!他惊诧地跳起来,问:“你没事动手打我做什么?”
梅童脸上颤抖茗一种被冒犯了的,羞恼交加的表情,绷住嗓子道:“你你这不知耻的小人,昨天伸手碰我的我的”
胸部!可孤不禁哑然,抚着刚受了刑的腮帮子,整张脸赦然火烫起来。坦白说,她打得有理,他能做什么辩驳?他摸了人家,而且还想了一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