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后来他开始觉得奇怪，妈咪总不正眼看姐姐，对她说话的语气永远像个陌生人，连吃饭的时候也从没看过妈咪夹菜给她。反观自己，妈咪总是在睡前说故事给他听，煮饭的时候也会问他爱吃什么，每天都会接送自己上下学。明明他们姐弟俩读的是同一所国小，可是妈咪却说，姐姐长大了，自己会去学校，不需要人接送。就连午饭的便当，姐姐是订购学校的营养午餐，而他却有妈咪的爱心便当。

这样的差别待遇刚开始还没有很明显，是因为他们年纪都小，还不会计较；但随着姐姐上国中之后，妈咪开始计画着要把姐姐送到国外读书。

为了出国读书这件事情，夜里他不知道听到父母吵了几次架。爸爸向来什么都顺着妈咪，从来也没看过爸爸大声说话；可是这次爸爸好像很生气，有几次夜里，爸爸还走到花园去抽烟，因他晚上想出来喝水而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你说，为什么不能把她送到国外去”母亲难掩激动情绪，尾随父亲身后。

霍正杰抬起头看着白云蓝天。会的，这天一定会来的。

霍正杰走到管理处，正想拿些香油钱给年迈的王老怕，感谢他经常勤

劳的清扫父母的墓碑。

“年轻人，这万万不可，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快快把钱收回去吧。”王老怕原本是国家的战役军官，退休之后便来这打打零工，既可打发时间又可以赚点小钱。

“老怕，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只是纯粹想要表达感激之意，没有其它的意思。”

白色衬衫搭上白色西裤，男人手上拿着一束百合，缓缓走到墓碑前，跪下。

“爸，最近还好吗？好久没回来看你了，晚上还是要喝一杯才睡吗？

我在那边的生活很不错，每天都早起早睡，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现在的我已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是个健康的大男人了。”

“妈，最近心情好吗？还有没有胡思乱想啊？馨常常会跟我说她有多爱你，你知道吗？就算她不说，你也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吧？爸常说你病了，要我多迁就你。我不是喜欢跟你顶嘴，只是，我爱你，也爱馨，相同的爱是无法从我内心割舍的。我相信，你也清楚这个道理，对不对？虽然你从来不愿提起，可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她，你爱我们大家。”男人的语气有点停顿。

“你的爱来不及给她，我会帮你好好爱她。不要内疚，也不要再责怪自己了，这一切都还来得及，相信我，好吗？”

“年轻人，如果真的想要表达感谢，最好的回报就是多来陪陪父母。他们的身躯虽然已经不在，但他们的灵魂却一直都在这里。”王老怕拍拍霍正杰的肩膀。

“之前有个漂亮的女人每年都会来一次，每次她也会像你一样，总是要塞钱给我，每次我都要拒绝她好几次，她才会死心。后来她就带着便当或者水果来，说什么店里卖剩下的，要请我吃。现在想想，她跟你还真像，你们应该是亲人吧？你父母真有福气。”王老怕眼里充满着笑意，那个女孩，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霍正皆拼着王老怕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柔和。是啊，也只有馨才会这样，她总是不经意的对人家好，以前就一直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仍是一样，总是这么单纯，这么体贴。

“是啊，我想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的姐姐。她总是这样的；永远都不吝于付出关心，就算明知等不到回应，还是会傻傻的等。”

从小，他就喜欢跟在姐姐身后，无论姐姐到哪，他都像个小苞班似的黏在姐姐身边。小时候只要他们玩在一起，妈咪就很容易歇斯底里；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妈咪不喜欢他们玩得太激烈。

男人拿起一块自备的小毛巾，开始擦拭起墓碑。

“你们看，现在干净多了。以后，我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们，你们也要好好相处，妈要多听听爸说话喔。”

男人将百合花放在干净如新的墓碑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静静的停留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

双眼里的温柔依然，只是没有了原先那份水气。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跟馨一起回来看你们，一定会的。”男人漾起一抹温和的笑。他知道，这天一定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