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讽刺我出身低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忍受;你说我不干不净,我也忍受。但你,你竟然说如果我怀孕了,就要拿掉孩子——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我没奢望过要成为你的妻子,我更不是贪你的钱,我的孩子甚至不用你负责,而你”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因为哭叫凄切嘶哑。
方强听着她的泣诉,句句如剜心头,听到她说怀孕了,立即冲上前扶住她的肩头“你怀孕了?”
“是,不过,几天前你对我说,没有任何一个情妇能当你孩子的母亲的时候,我已经到深圳拿掉了。”她强忍着泪,尽量用最平静的音调,只为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软弱而怀疑她仍然怀着孩子。
地上仍然有着一洼洼的脏水,四周依然是那种尖声惨叫也没人知晓的寂静。她听着自己或轻或重的脚步声,身躯不禁有点摇晃起来。
终于站在那方小石阶前了,她呆呆看着,往事被思绪一下一下无情地揭示——仿佛,她又听见自己痛苦无助的惨叫,然后独自吞咽,含屈忍辱地独自承受多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犹豫——她没有看他,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心,不知是否木然不动,把过往全然忘记,甚至没有半点悔疚的感觉?
方强走近,他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再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小石阶,整个人赫然如跌进冰窖。
“十六岁那年,因为校庆在即,我负责帮助陈老师布置壁画。那晚,陈老师的先生撞车了,她匆忙便赶去医院,我便一个人步行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为免家人担心,于是,我选择走捷径。当我走到这间酒吧的后门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醉汉撞倒了我。本来,我是可立即离开的,但是,那醉汉似乎十分痛苦,而且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脏水。于是,我好心要把他扶到前面的小石阶,只是希望他不会浑身湿淋淋地过一个夜晚。然而”
方强不语,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连话也懒得和她说。
“我说过,我没有亲密的男朋友,却不是处女,想知道为什么吗?”她凄然地盯住他,声音突然显得冷静,甚至连她自己也陌生起来。
果然,方强抬起了眼睛。
“去看看,你就明白了。”木芙突然害怕他会不去,如果那样,她在他心中真和妓女没什么分别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返身套上外套,拿过车匙,带头迈出门去。
说到这里,木芙突然拼命地吸气,胸口的痛楚和方强这四个月里对她的伤害,再加上怀孕的不适排山倒海地袭来,她几乎要昏厥了。不,不能倒下,仅存的意志力支撑着她,要把事实说出来,告诉这个没有热血的男人,她隐藏了七年的痛苦,不是让他当成她的过失而一次又一次地讥讽她。
“他强暴我,说我是他的女友,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叫唐子妮。”她终于缓缓地回过头,直视方强。
方强听着,已是脸如死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木芙在初见他时,会目瞪口呆、会流泪、会莫名其妙地骂他——他懂了,终于懂了。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阵剧烈的刺痛,那感觉很陌生,却针针直插心头。
“我抹净血迹,挣扎着回到家。妈刚好感冒,爸爸开夜班,而弟弟是大老粗,所以,没有任何人间起,更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次之后,我便害怕黑夜。因为每到夜晚,我会做噩梦,梦见有野兽要吞噬我,把我撕成碎片,然后用惨白尖利的牙齿把我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大学里,有很多人追求我,但我不敢接受,因为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羞耻。陈亮是最真心的一个,他追了我三年,我仍然没有答应他,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你要我当你的情妇时,我惟一的感觉又是什么?因为,经历那件事后,你是我惟一一次与男人接触交往而没有萌生羞耻感的。
两人没有再说任何的话,气氛有点难堪。
车子驶入她中学学校前的大路,再途经一个街心小公园。然后,木芙叫停车。方强把车停在公园门前的马路边。
木芙下车后,率先前行,拐了一个小弯儿,然后转过三间杂货店的后墙,再迈人那条寂静的后巷。
方强跟在她的后面,四处一察看,不禁一愣。这儿
木芙已经走远了,方强来不及细想,只得紧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