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Ⅷ 错身(3)
珀萨还没将那信看完,手猛地一抖,但很快克制住了几乎把纸捏碎的意图。“圣者。”他正色道。
贝鲁恒懒懒靠在床头,玩味似的看着珀萨的脸不易察觉地抽搐。“很拙劣的离间。”他轻笑,“那家伙只是想在嘴皮上过把瘾,顺便想象一下你看到信后的模样。好了,珀萨,无关紧要的事别去管它,第四军已经下了战书,在攻陷哥珊之前,我们还得应付最棘手的一个麻烦——对吉耶梅茨这人,你有何评价?”
珀萨沉默了片刻。
“我看不透他。他外表像是用钢铁铸成,但身体里流淌着冰冷的水银。”
贝鲁恒眼里似乎闪过些什么。棋子被他漫不经心地挪着,在山脉与沿海平原之间来回徜徉。
珀萨来见贝鲁恒的时候,后者正半倚在床上,床沿的矮桌摊开一张战略地图,上面摆着几颗象棋子,圣徒扶着额,用小指将它们轻轻拨动。
“你来了。”他头也不抬。
珀萨为他愈加微弱的语声而惊讶。那声音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哽塞在他喉咙里,混合了某些浑浊的东西,早已不复往日清澈。“如果你想说云缇亚和那个女药师的事,那么可以换下一个话题了。”
“可是,圣者,已经一整天——”
“云缇亚虽然是个喜欢自行其道的人,却还没有冲动到需要人担心他安危的地步。”贝鲁恒信手拈起一枚棋子。他眼窝有些凹陷,人显得很疲惫,看来机要秘书的失踪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平常就算记上十几页日记,他也懒得亲笔写一个字军文。“我了解你的意思,珀萨。不过有些日积月累的看法,会令最清醒的人也失去判断力。”
“……走哪条路回哥珊呢?那家伙一定早做好了准备,两边都布置了重兵吧。”
这不是自语。珀萨有些吃惊,圣徒以前作战时从未提出过这种毋须考虑的问题。“按出发时的路线,从逝海北岸返回是上策。没有重要的关卡,加上战线狭长,即使敌军再多也难以被围攻。第四军以轻骑和弓骑为主,灵活机动但防御薄弱,在缺乏障碍物的平原地形上不可能与我们的重骑兵抗衡。”
贝鲁恒再次笑了。“你还是那么一板一眼,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圣多明妮嘉军事学院,我俩一起向安德朗公爵请教指挥学的日子。”
棋子的位置最终固定下来,落到令珀萨骇然变色的一个点上。
珀萨微微侧过头,似乎觉得贝鲁恒的话对他是一种羞辱。“您知道我并非那种因为个人喜恶而到处搬弄唇舌的人,只是……”他停了停,“近来一些流言传得煞有介事,都是有关云缇亚和那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有人经常看到他们两个暗地里幽会,相处非常亲密。云缇亚身边的誊写员和一些老兵说,他俩早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
贝鲁恒望了他许久,唇角一牵,忽然笑起来。
“私情?她的前夫不是早死了么?这也不算违背伦理,彼此吸引的话,很正常吧。”
“但扯到这件事上,就不正常了。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消失,难道还是厌倦了军旅生活,一道私奔不成?是谁自作主张,把那女人安排到您最贴身的位置?况且云缇亚和第四军的吉耶梅茨大人,向来是走得比较近的。”珀萨面无表情。
“说到吉耶梅茨,”贝鲁恒没在意参谋质问式的语调,从矮桌上的纸堆里抽出一张,“他给我来了封信,特别叫我转达对你的情报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