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Ⅷ 错身(6)
海因里希手中把玩着云缇亚以前贴臂收藏的那支袖弩。“一次可以装填三发,”他向它的原主晃了晃,又射出一箭,“很好用的东西。”
死者的头为袖箭的力道牵动,微微扬了起来。
云缇亚的惊呼被风堵在喉咙里。他想冲上去,但海因里希拉住了他。那稀疏的头发,那虬结的灰白胡须,那张满布皱纹却曾经通红火热的脸。
那是龚古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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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吊台终于升到了靠近穹顶的一处小阁楼上,用长柄斧押送云缇亚的两名士兵退了下去。海因里希让云缇亚先走,自己紧随其后。出了阁楼侧门,劲风倏地刮来,云缇亚险些站不住脚跟。积雪未融的岩石和暗蓝天幕扑入视野,两只黑隼盘旋着,从离他头顶不远的空中擦过。
这里是冬泉要塞的最高处!云缇亚站在四下寥落的风中,望着被雪映照得有如白昼的夜色,群山环伺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几欲窒息。
“走,”海因里希命令道,“别往下看。”
岩石间果然有一条曲折盘旋的阶道通向峰顶。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云缇亚知道海因里希一点都不担心他逃跑或反抗。这儿再没别的路,要逃除非跳下山崖;他身上也全无武器,短刀早在当初坠河前就已失落,长刀给了爱丝璀德,那套暗藏了不少机关的衣服也被狱卒收走。何况双腕还别扭地耷拉着,锥心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目前的处境。
腐臭味随风而来。阶道一旁的岩壁上吊了一排木笼,灰色的夜鸦簇拥着它们,争先把长喙伸进去啄吃腐肉。笼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尸体。
贝鲁恒脸朝内躺着。萧恩走的时候重新点亮了烛火。
他听见车帷掀动,极轻极轻,像初冬第一片雪花落到地上的声音。然后那帷幕又放了下来,再没动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她就在床边。
只能与黑暗相通的目光,此刻正落在他身上。
“他在哪里?”
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
云缇亚停下了脚步。破布似的血天使旗——第六军的军帜——散挂在笼子周围,他试图从一颗颗高度腐烂或在死前就已经给劈砍得不堪入目的头颅上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没有答案。
风从那些或许前几天他还见过,还亲切与之交谈的战友的骸骨间吹过去。
他最后看见的一个死人,被楔子钉在岩石上,身上插了十几支箭,铠甲已成了碎片。他的两条腿被鸦群啄得只剩下白骨,一只夜鸦落到他低垂的颈子旁,忽然寒光掠过,细长的小型精钢弩箭将它正要起飞的身子与山岩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