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Ⅸ 歧路(5)
“你以为设下这个局,就可以真正地得到我?你以为除掉了‘叛徒’,就可以将功折罪,重新获取主人的欢心?我竟然一直将你看作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云缇亚——你这条乞食献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
他唯有沉默。解释和辩白毫无意义。他不知道阿玛刻在极度痛苦中想着些什么,或是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他早已失去了能平息她愤怒的言语,它们随着地上蜿蜒不止的血水,终将一同干涸成全无生命迹象的死物。
阿玛刻登上雉堞,背对着他。“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劲风冷厉,她声音如刀割人,“以前的事就当作是做梦,如果下次——如果下次命运让你再遇上我,我会叫你死得比珀萨更惨十倍!记住,云缇亚!务必给我牢牢记住!”
迎着风,她一跃而下,半空中撮唇发出一声尖啸。早在山间等候多时的座骑奔过来,稳稳当当接住她。用力一甩缰绳,她朝山脚疾驰而去,就在这时,云缇亚看见要塞的箭口里伸出一排强弩,瞄准了她的背影。
可随即有人按着那些士兵的手,令他们将弩放下。
“别离开,珀萨,”她对那微温的躯体说,“我们还未分出胜负。”
珀萨垂着眼睑,他唇线已完全发白,毫无血色,却聚合起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你赢了。”他极轻地说。
阿玛刻微笑起来。她踮起脚搂住他脖颈,吻了他。这个吻绵长静寂,轻得仿佛连时间在这一霎都为之止步,来倾听它的声音。“那么,”她贴在他耳边,说,“我带你走。”
她拔出腰刀,砍下了他的头。
云缇亚站在要塞的投影里,看着那道血泉在雨中喷薄,染透了阿玛刻衣襟。她将珀萨的头颅小心包裹起来,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扫他一眼。
云缇亚看得很清楚。那是贝鲁恒。
雨线很快模糊了他的视觉。他独自一人站在纵横的血流之间,感到整个世界都在用一股极其深冷的寒气呼吸。恍惚中他发觉这真的只是一个梦,从母亲的死到眼下这一刻,都只是一个不知何时止尽的梦。真相永远停留在他与阿玛刻的童年,田野间开满山萝花,他追逐在她身影后奔跑。那时他觉得她就是一阵风,片刻不停,总是呼唤着他,总是从他指缝里不厌其烦地逃去。
但此时,群山阒静,风已止息。
而阿玛刻再也不会回来。
“你去哪儿?”他见她往碉楼边沿走去,低声问。
阿玛刻停了停。“不用你管。”她冷冷道。
“……别再做傻事。”
“我做的傻事的确太多了!”她猛地回头,“而其中最愚蠢的一件,就是相信了你!”
云缇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