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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衬着这无际殷红的是天空。
黑如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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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把它给了拉蒂法,在抵死缠绵的那个雨夜。它已经不再属于他。一个刺客把自己的刀交给心爱的女人,说:替我保管。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然而他笑不出,他寒粟迭起,毛发竦栗。最惧怕的事以一种最荒谬的姿态眷顾了他。
班珂,你早已为这一天找好了退路。
因为你从来就不想死。
“……我只是…………”
颤抖着,他匍匐下去,用最后还能蔽护自己尊严的力气将苍白的脸贴在血水里,“……想问问我的亲人……是否安好?”
“我有话想和侍卫长大人说。”
“我们正急着赶往永昼宫。”海因里希拨马近前,“是有关刺客的新情报吗?正好,刚刚查实了狂信团内部有刺客同党潜伏,已经一锅端起,就是不知有没有漏网之鱼呢。”
班珂猛然抬头。他单膝跪地,从这角度正清晰瞧见马匹颈下挂着的一排头颅。都是葵花,有的面熟,有的陌生,最显眼的那一颗——他坚信自己没有产生错觉——面孔几乎完全崩碎,原先应该是眉眼和鼻梁的地方此刻只剩一个硕大的血窟窿。但即使如此,他也认出了它的红发。
教皇国极少有人拥有这样鲜红的头发。
不。不可能。他心中来来回回碾动着一个声音。够了,另一个声音撕扯着它。你够了。
海因里希禁不住笑出声来。
“是说你的大妃吗,班珂?你还和以前一样优柔软弱,这叫我怎么安心地提拔你?”一挥马鞭,部队径直踏上石桥。“放心吧,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飘扬的话音渐渐远去,“我会派人好好……好好照看她的。”
又一道闪电贯穿视野。但已没有轰雷跟上。
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班珂捂住脸,依旧跪在一片汪洋之中。耳朵像被静止的风堵着,他知道自己处身喧嚣,但他什么也听不见。雨是红的。河水是红的。他身下的红色愈来愈浓。拉蒂法倒在他面前,向他伸着手,然而她的眼神和唇吻俱已冷却。血不断从她胸口流出来,散开,散开,散开。散开。
“要不是他负隅顽抗,还可以被生擒送审的。两代圣廷的元勋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可惜呀。”海因里希意味深长地颔首,“对了,你想说什么?”
够了。
唯一的机会。
班珂暗暗用指尖探着护臂外侧。那只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蝎子,他最终也是最锐利的武器,只要先让它在自己手上叮一口,它会立刻杀死一百步范围内所有的人。唯一的机会。两个厮打的声音汇流着,叫着。你还等什么?没有别的选择,即使它本身已并无意义。
……所触之处,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