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Ⅷ 此间(3)
“记得!我都记得啊!……”
螺壳里鼓荡的海声疾奔过来了。那是她无法追逐亦无法拥抱的波涛,托着她曾熟识的碎片载浮载沉。她想奔跑,想用整个胸腔崩裂出呼喊,浪潮迅猛卷起似巨鲸吞噬沙岸,唯独留下她——站在记忆无法侵蚀的立锥之地,呆然无措。月轮行空,笛音如雾。
是的,就同她和达姬雅娜初次见面那个夜晚。一切尚未发生,后者还是个傲然不群的少女,用长笛在沙滩书写由另一个人馈赠的诗句。
但她感到接纳这笔触的手掌正在颤动。
我知晓你何时有梦
也清楚你梦中见闻
如品鉴书本
从面容中读出你不语的部分
爱丝璀德忽然说。
她不知这该不该算允诺,可此时自己的斩钉截铁与其无异。“只要我在,它就不是绝症。”
达姬雅娜笑了起来。篝火最后的一点焰舌也低伏下去,灰白的余烬掩没了它。
“它没有消亡,”她在对方手上写道,“仅仅是回到它所诞生之处。”
爱丝璀德用另一只手捂住面孔,达姬雅娜却将它移开了。夜风穿过山谷,穿过松林、流瀑,这个无处不在呜咽的世界狭小/逼仄,小得就像紧握手中的一枚海螺,正为虚空中某只耳廓传去直达往昔的回响。
……你还记得吗?爱丝璀德?
你还记得生满水风信子的小溪吗?你还记得漆黑和雪白的石头摸起来的热度吗?你还记得戴在手上的草戒指吗?
我懂得在同一时刻
为何你微笑又哭泣
我闯入你思绪的丛林……
我知道
你因何事而叹息
你甜蜜隐秘的迷醉
我了解它的缘起
她一划一划地写。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