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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相互追逐的螟蛉斜斜蘸过水面,朝上游飞去了。
云缇亚搓洗着她无法察知的污迹,冷不防衣带从布料间滑脱,溜过她身旁,她踉跄好一会儿才抓住。水在她所处的地方不算浅,浸没胸部,直达锁骨。草芽那么大的银鱼结群环绕过来,被它们的摩挲弄痒,她不停地笑。“快来这儿,”她张开双臂呼唤,“来!来呀!”流水裹挟这些剔透莹亮的小生物,就像光阴裹挟她失去的孩子穿过她的怀抱。
云缇亚忽然抬起头。没有一丝风,水默默地徐行。
“爱丝璀德。”他喊道。
“怎么?”意识到离他有点远了,她循声往回走。
云缇亚忍俊不禁,这一下险些被汤呛到。就着炖肉,他慢慢吃完凉了的烤鱼,不再松脆,却依然细嫩滋香。“我只是,”他说,“有点同情你们打败的那些狗。”
爱丝璀德唇角一歪,起身就走,裙边不慎拖倒支撑大锅的木架,剩下小半锅汤泼在云缇亚身上,他顺势叫了一声。她急忙蹲下来,一摸浇湿的衣服只稍微温热,生气地用力将他推开。云缇亚大笑,跑到河边脱掉油腻腻的全身衣物扔进水里。
“把刀递给我,”他回头喊,“当心别弄伤手!”
衣服漂洗完毕,挂到高处树枝上,以初秋的气温过个一天半晚就会干透。水波轻轻舔舐着茹丹人与大地同色的肌肤,起初沁凉,不多时又送上溶解了阳光而得来的暖意。
剖鱼小刀游走在银白发丝之间,削下一层层雪屑,细碎漂流。自从削断了长发,云缇亚就彻底告别了洗头时的各种麻烦,尝到好处的他此后一待头发超过耳根立即修短,大大省事。不过不方便之处有时也难免……比如在一截水深只及腰部的河流中。
“站那儿别动。”无迹可寻,但直觉已向他指出凶兆,“前面危险!”
她侧着头,蒙在绷带后的双眼想必弯成弧线。“我不会再相信你了。”话没说完她就跨上一步。又一步。
然后她惊叫。
云缇亚眼睁睁见她栽倒进水里,黑发荡漾,如一团缓慢沉没的海藻。他潜下去搂紧她胳膊,只看到红丝缕缕,旁边一条灰白水蛇扭动着要窜开。一刀将那条蛇斩断,他抱她上岸,倚在大梣树底下。伤口位于大腿外侧,靠近后腰,他用刀尖小心地挑开,挤出一部分颜色略深的血。“没关系,水蛇的毒性通常不大,麻一下就好了。”
她没反应。那么短的时间不至于呛水窒息。是因为惊吓而晕厥?云缇亚托起她的头,浸湿的唇瓣更加明艳,恍惚有一丝不胜寒冷的震颤。
“洗澡洗这么久?”爱丝璀德问。她手上捧着一个即将编好的花环。
“快了,还差脑袋。来帮个忙?”
她脱下大摆长裙,站在靠近岸边位置比较高的地方,让他低头,用裙子兜水一遍遍浇,末了还替他梳理得更容易晾干。云缇亚瞥见她袖口沾了锅边的焦黑,衬裙上还有油渍。“干脆全脱掉一起洗了。水里很舒服的。”
爱丝璀德欣然照办。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在温煦的阳光下直接面对她的身体。河面鱼鳞般的金亮和她皮肤折射的光辉融合起来。即使以西方人的标准,她也太白皙了些,因此创伤很轻易地就落下疤痕,但由于健康和韧性,它们也能迅速消褪。她是一轮圆月,挣脱出往复的阴翳与黑蚀,于洁净中一点点涨得饱满。
“真静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