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Ⅳ 光翳(5)
血泊迅速扩张。一个通往地狱的豁口。色诺芬回望众人,同样的震惊催生不同反应,守军士兵多数面带怒容。他们自旧圣廷时期就驻扎在此,并未亲身经历哥珊如火如荼的信仰浪潮,对至高权威的亲附感自然比这些曾是狂信徒的劳工疏离。最坏的结果要来了。色诺芬什么也顾不得,疾步插到对峙的双方之间。
他不小心迎上昆汀的目光。
孩子直勾勾盯着这边。已被遗忘的死亡在视野中重新找回形体。
昆汀大哭。
“凶手!”
“奉谁的命啊。”士官长嗤道。
酒杯一抛,砸到自称督军的男人脚下,残汁飞溅。“我们没收到任何通知,没有任何人事先说一声关于移交的事。这话该由我们指挥官亲口向他的部属传达,而不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外人。”
色诺芬心里的不祥变成了不安。
“大人,”他急忙抢白,“请原谅。大家正在领受宗座的犒赏,差不多都喝醉了。求您千万别和这冒犯之言计较。”
督军微微眯起眼。从神态中瞧不出他是否动怒。“你们的指挥官昨晚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早已跑回哥珊的兵营总部。人呢,还是识时务一点好。”
透过参差不齐的牙,传出尖锐的撕裂声,“——杀人凶手!”
谁教会他说这个词?——督军提剑朝男孩走去,色诺芬赶紧拦上,“大人,他只有六岁,父亲刚刚意外身故……”谁来抱走他?谁捂住他的眼睛和嘴,带他到安全的地方?!
没人行动,任由孩子的嚎啕与血腥味一同弥散。
或许是这哭声绝无矫饰,凝缩了此刻场中的两种情绪:士兵的愤怒,和劳工的恐惧。
“够了,尤利塞斯。”
“哦,怪不得没见着那老滑头,他把颐指气使的机会让给你了吗?”士官长甩开色诺芬不断拉扯他衣角的手,“就这漂了几星酒沫子的水也能醉人?笑话!——我和弟兄们在这水库陪着人流放,一守就是二十年,老说这儿战略地位多么多么重要是哥珊的门户,二十年来可曾想到过我们?可曾有半点表彰过我们?若不是抓个细作被宗座点名召见,可曾给过我们一丝好眼色?平白无故的劳役命,这也罢了,等我们花了二十年把根扎下来,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要被外人吆喝着打发走!你说奉命,凭证呢?信物?手谕?签了章的令状?拿出来叫大伙儿看!”
督军将手伸向腰间。色诺芬耳边掠过教皇欲言又止的那声笑,一切为时已晚。这一剑横斩在士官长腹部,后者踉跄跪地,督军双手反握长剑,剑尖朝下,利落地直穿脊椎。血泉劈头盖脸喷了色诺芬一身,他忽然意识到督军采用这个动作是为了展示剑的外形:十字金柄,护手呈光晕状,剑身两指粗细,像从一柄玺杖中抽出。
所有信仰辉光之父的人都明白它是什么。
权剑。
“这便是凭证,”慢条斯理的声音,“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