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峰顶
徐安然本有心干活,但真个动起手来却发现远不是那么个事儿,无论他走到那里,都有山民紧紧盯着他看。
静心凝神,徐安然目不斜视的拿起了斧斤,不用一丝丹力,就此一斧一斧的砍了下去。
从一开始动手,徐安然就再没停过,没有使用丹力的他跟那些山民一样干活,一样流汗,一样吃着简单的粗饼,一样捧镜湖中的清水解渴,慢慢的山民看他时的眼神中少了惊奇,多了亲切。
而当晚上天黑收工时,面对中间毫不休息,汗水甚至连外衫都湿透的徐安然,深知这位年轻观主乃是大户出身的山民们的眼神中更增添了敬佩。
隐机与虚平其实是两个极端,而这两个极端都是用力在徐安然身上,两股不同的力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最终只能在徐安然身上达到一种调和的平衡,一生阳,一玄阴;一是归向山林的虚静,一是走向尘世的动杀;这截然相反的两者都在深深的影响着徐安然。
虽然此时的他体内符箓与器修还是泾渭分明,但在心『性』上,徐安然已经开始有了变化,既不象前些日子那样一味追求虚静,也不象隐机那样视杀人如常事,就譬如眼前这山景,夕阳西下的宁静幽寂他固然喜欢,但眼前这般生机蓬勃的景『色』他也不会再排斥,他就是他,他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心『性』。
在峰顶崖边站了许久,眼见朝阳完全从云海中跳上天际后,徐安然掏出一张符图,遁身下了玉笔峰。
在峰底的悬鼓石台上显出身形,徐安然看到的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仅仅时隔一天,走时静寂的石台上已聚集起不下近百个身穿各式衣衫的山民,他们正在许得禄的带领下或砍伐树木,或抬树架梁的忙碌个不停。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大变出个活人来,两个抬着粗木经过他身边的山民一惊脱手,“哐”的闷响声中,那根粗木掉下地骨碌碌滚了出去,所幸的是没伤到人。
果然,走不甚久,他就在青石上看到了一些显得有些凌『乱』的线条,尽管光线颇有些黯淡,但徐安然仍是一眼看出脚下这些看似凌『乱』的线条正是经过放大的云文。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震,当即蹲身下来仔细的看着这些云文,约一柱香功夫后,将这些云文牢记心中的他继续再次继续向前,整个峰顶上一共有十二处不同的云文,将十二处云文一一细细看完,徐安然已可确定这十二处云文组合起的是一个符阵。
盘腿在散发着蒙蒙水汽的青石上坐下身来,双眼虚看着前方的徐安然陷入了沉思,十二处牢记在心的云文就象十二张符图在他心中不断浮现,而他极力想找到破解这个符阵的办法。
手指无意识在身前的青石上比比划划,此刻的徐安然恍然又回到了大心川,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难了。
与以前单张的符图比起来,眼前这符阵明显复杂了许多,这里面不仅有许多生僻的云文徐安然不认识,且句法之间的结构也更为繁复,除了主干之外,还有许多他从不曾见过的修饰『性』云文,最后这些句法繁复的云文一起组合成符阵,其勾连连接的繁杂为徐安然的理解又增添数倍的困难。
就这一声闷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片刻的静默之后,便有山民俯身拜倒下来,也不知他们是感激徐安然弄来了渡荒的粮食,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当日符杀胡八爷的那位观主,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徐安然出现的太过于神奇。
就在这时,依旧是一身草屑的许德禄快步跑了过来,“观主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徐安然眼看着那些山民,许德禄遂又道:“这些人都是左近自愿上来帮忙的山民,就这我还推掉了许多。”
“虽说是自愿,但也不能让他们白干,就按市面上的工价给粮吧!”,点点头后,徐安然进了前面搭建好的茅舍,拿起斧斤后便也进了树林。
虽然昨天与隐机约聚,但徐安然并不打算放弃他前面数十日的苦行,一则这是他自己的道观;再则他发现苦行的办法的确能帮助他静心,身体的劳累能减少心中的活跃。
见徐安然如此,许德禄也没说什么,顾自又跑过去指挥那些山民。
脑海中十二张符图接连闪过,徐安然极力想找到能快速入手的地方,但每当他稍有发现再一深入时,便即陷入一团繁复的纷『乱』中,被绕的不知去向。
眼前蓦然的一股温热惊醒了沉思中的徐安然,抬头看去时,却是一缕朝阳的光辉平『射』过厚厚的云海照在他的脸上,象大心川一样,他一旦因某个问题陷入沉思后,往往就再难察觉时间的流逝,于他而言似乎只是瞬间时光,但心外的世界已由暗夜走到了黎明。
迎着日光站起身来,徐安然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脖子及双腿,信步走到了峰顶崖边,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浩『荡』云海,初升的朝阳在云海中仅仅『露』出半个身子,平『射』而出的光线平铺在整个云海上,使得眼前这一片浩瀚都化作了金『色』的旃檀,白云金光,灿烂不可方物。
置身于眼前的境况,徐安然油然生出一种想踏着这幅金丝旃檀走到太阳上的去的冲动,而眼前阔大的美景也使他的心胸为之一宽,昨晚因隐机话语而起的那点儿“人生苦短”的思绪也在山风的吹拂下袅袅散去。
与隐机的这次约聚虽然短暂,但徐安然却明显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与前些日子一心追求清寂沉暮相比,这次约聚之后他却又恢复一些尘世中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