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a id="filepos28876" href="#filepos13738">[4]</a> 非混合原则:指在教育中区隔可能会受到歧视的群体和有潜在歧视倾向的群体。
道路是属于我们的!
<a id="filepos29133" href="#filepos15007">[5]</a> 这句话出自她2011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后的演讲。
2020年3月7日,巴黎,女权主义者们聚集起来,在夜色中开始了一场游行示威,从节日广场出发,一直走到共和国广场。这一天是国际妇女节前夕——说实在的,这个节日不如叫“家用机器人节”好了。这场游行声势浩大,气氛欢腾,女权主义者们一路欢歌笑语,以口号表达自己的诉求:“我们是女权主义者。我们强大而自豪,我们激进而愤怒。”队伍所到之处,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标语、布告、涂鸦和拼贴画,直击当下女权主义的焦点问题。其中不少在影射不久前的凯撒奖风波,比如,“我控诉男人,我唾弃艺术家”。在不久前的凯撒奖评选中,电影《我控诉》的导演、被指控性侵的罗曼·波兰斯基获奖,法国女演员阿黛尔·埃内尔当场愤然离席。不少标语化用了阿黛尔的代表作,即法国女导演瑟琳·席安玛执导的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中的台词,以及另一位就此事发声的法国女演员艾萨·马伊佳发表的精彩演讲。比如,“我们都是阿黛尔的后备军”,“燃烧女子的肖像无法被扑灭”。法国女作家维尔日妮·德庞特那句著名的宣言——“站起来!把东西砸烂!叫出声来!就是要烦人!”——也被多次引用,甚至在街头演化为更激进的版本。比如,“我们要接着砸,我们要把一切都砸烂!”“站起来!造反了!”游行队伍中还能见到“停止杀害女性”组织成员的身影,这些人四处张贴标语,呼吁女同胞们不要畏惧,立刻行动起来。“标语和喷火器,我之前不知道要选哪一个。”“小心了!乳房下面,是手榴弹。”<a id="filepos5916" href="#filepos27782"><sup><small><a href="#filepos27782">[1]</a></small></sup></a> “月经杯满了,要流血了。”生态女权主义者们则高喊着“地球不是用来征服的领土,女人也不是”等口号。地铁出口处贴满了“女权主义者发火了”的标语。游行者的立场非常鲜明:反对资本主义和种族主义,呼吁国际主义。LGBTQIA+<a id="filepos6315" href="#filepos28146"><sup><small><a href="#filepos28146">[2]</a></small></sup></a> 的存在感也不弱,他们在墙上留下了“上帝拯救同性恋者”的涂鸦。
<a id="filepos29349" href="#filepos18390">[6]</a> 法国国家行政学院(ENA):法国高等学院之一,培养了大量的公务员和政府高层,包括多名法国总统。2021年4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将该学院关闭。
在词典中省略阴性,在权利中无视女性。前者对后者的推波助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不应轻视通过语言实现的解放。……语言的女性化已经迫在眉睫。当我们想要描述女性取得权利后能获得的好处时,却找不到对应的词语。……等到词典被修订,语言女性化大功告成的那一天,这部属于未来的词典当中的每一个词,都将是对男性利己主义的一次强有力的警告。
有“第三波”,自然就有“第二波”。“第二波”女权主义运动发生于20世纪70年代,之前还有“第一波”,也就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妇女参政运动。那再往前呢?什么都没发生过?风平浪静,一片祥和?那些在19世纪末之前为自己的权利斗争过的女性,就没有人记得了吗?在笔者看来,这暴露了这套术语的不妥之处:“第三波”的说法,抹去了许多个世纪以来无数女权斗士的姓名,也抹杀了她们的斗争。诚然,“女权主义”(féminisme)这个词的诞生相对晚近,首次出现是在1882年“第一波浪潮”期间,背后的功臣是女作家于贝蒂娜·奥克莱尔。事实上,féminisme这个词最初是指男性失去雄性性征,整个人变得阴柔,常见于一些感染了某种特定肺结核病菌的男病人。1872年,小仲马把这个医学术语借来当作贬义词,用到了《男与女》这篇厌女的杂文里。后来被奥克莱尔“挪用”,这个词才有了“女权主义”的含义。然而,这个词诞生得晚,不意味着19世纪末“第一波”女权主义运动之前就没有女权主义者。所有捍卫性别平等,揭露剥削、暴力和歧视的人,都可以被称为“女权主义者”。其实,我们大可以将法国大革命视为起点:不是狭义的女权斗争的起点,而是广义的,由女人发起的斗争的起点。在那之前,也有妇女通过文字、行动、站队等方式表态,发起过带有女权主义色彩的斗争,但此类活动真正开始形成规模还是要到法国大革命,因为在此期间诞生了公民意识,公共空间和公共场域内的自由也得到了确认。更重要的是,自这场革命起,女性的联盟和组织开始体现女性身份的自觉,促进了女性内部的团结互助,零散的斗争由此成了一场运动。
——《法兰西学院与语言》,《激进报》,1898年4月18日
女权主义运动目前所处的阶段,通常被称为“第三波浪潮”。这场运动席卷了法国内外。2018年是有史以来世界上参与女权主义动员的女性人数最多的一年。美国见证了“妇女大游行”。在爱尔兰、阿根廷和波兰这些国家,妇女们先后走上街头,为争取自愿终止妊娠的权利而斗争。2019年,世界各国涌现出多场大规模的运动,抗议针对妇女的暴力:智利妇女喊出的El violador eres tú(“强奸犯就是你”)口号,成了全世界反抗压迫、性暴力,以及有罪不罚现象的“国际歌”。但过去几年也出现了所谓的“开倒车”现象,且不止一处:在爱尔兰妇女赢得堕胎权的同时,阿根廷的女同胞却输掉了这场战斗,波兰政府屡屡试图剥夺本国妇女的这项权利,匈牙利政治家维克托·欧尔班公开攻击性别平等,巴西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a id="filepos8898" href="#filepos28631"><sup><small><a href="#filepos28631">[3]</a></small></sup></a> 更是在任期内忽视女性权益。前文提到的导演波兰斯基,因性暴力指控而受到各界抨击,却不受影响地拿下了凯撒奖最佳导演奖,颁奖现场的观众还给予了热烈的掌声……2020年,随着世界各地因新冠肺炎疫情先后进入隔离状态,性别歧视、性别暴力和性别不平等问题越发凸显,之前争取到的堕胎权受到威胁,妇女的精神劳役普遍加重。更不用说,在疫情最前线,从事相关工作的往往是女性,而她们无法获得应有的报酬。
<a id="filepos27782" href="#filepos5916">[1]</a> 这句话戏仿1968年法国“五月风暴”期间的标志性口号,即“铺路石下面,是海滩”(Sous les pavés, la plage)。——译者注(如无特殊说明,本书注释皆为译者注)
——维尔日妮·德庞特,法国《解放报》,2020年3月1日
<a id="filepos29698" href="#filepos22623">[7]</a> 这句话出自《我不是一个女人吗?黑人女性与女权主义》(1981)。
叫出声来!就是要烦人!
<a id="filepos29938" href="#filepos24813">[8]</a> 法语中名词、形容词对应配合的默认形式为阳性单数,这被视作语言中内置的性别歧视。以auteur(“作者”)为例,使用对应的阴性名词autrice(“女作者”),以及使用间隔号auteur·e·s,都是保证语言性别包容性的努力。
站起来!把东西砸烂!
必须承认,女权主义的历史是激流与逆流此消彼长的历史,而过去几年间,一波声势浩大的浪潮正在形成:女权主义者们决定“杠上了”!作为一个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女人,回想起过去年复一年,总在忍气吞声的无数个“三月八日”——那时连阻碍交通都是妄想,今年的妇女节真是天翻地覆!女同胞们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a id="filepos28146" href="#filepos6315">[2]</a> LGBTQIA+:指性少数群体,L代表Lesbian(女同性恋),G代表Gay(男同性恋),B代表Bisexual(双性恋),T代表Transgender(跨性别者),Q代表Queer(酷儿),I代表Intersex(间性人),A代表Asexual(无性恋者)。LGBTQIA+涵盖的范围更广,其他性身份也被纳入其中。
然而,几千个女人一边击掌一边高呼Siamo tutti antifascisti(“我们都是反法西斯主义者”)的场面,引来了警方的催泪弹。警察连拖带拽,粗暴地驱散了游行队伍,把她们往地铁口赶。6名示威者被逮捕,在拘留所里关了一天多才放出来。骚乱过去之后,我们在共和国广场采访了一位友人,她依旧情绪高昂:“这不是坏事,这说明他们终于把我们当回事了!”
<a id="filepos28631" href="#filepos8898">[3]</a> 2022年10月,卢拉当选新任总统,并于2023年1月1日正式就职。——编者注
——巴黎共和国广场街头拼贴,2020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