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全世界的无产者,你们的袜子是谁洗的?
母亲是所有女性劳动者中享有最多权利的一个群体,这是因为就像资方需要女性工作一样,国家也需要女性生孩子。不过19世纪时还不是这样。那时既不存在产假,也不可能因为生孩子就给女工调整岗位,什么保障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出生率还是一度居高不下,因为工人家庭指望养儿防老,在社会保障完全空缺的年代,只能多生小孩,让他们尽早挣钱养家。这一现象随着童工的废除而告终。一夕之间,工人家庭受到马尔萨斯主义的影响,不再积极地生育小孩。不妙啊!这可不是好兆头。生育率一跌再跌,该怎么办?从1909年起,一项法令赋予妇女8周的无薪产假,保障其重回岗位的权利,但仅此而已。落到现实中,只有极少数劳动妇女能真正享受产假(女教师在1910年获得了享受带薪产假的福利)。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妇女既要去工厂劳动,支持战争,也要提高生育率以弥补战争造成的人口流失。孕妇和年轻母亲的劳动保护于是成了一种必然。1917年出台的一项法令要求工厂设置母婴室,并调整孕期和哺乳期妇女的工作时间。1925年,《施特劳斯法案》重新调整了产假的分配,但能享受产假的妇女依旧寥寥。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妈妈们才有权享受产前6周、产后8周的带津贴假期。1968年之前,津贴以半薪为标准按日累积;1968年之后转为全薪。计算妇女的养老金时,生育子女的数量、产假、育儿以及其他因素所导致的职业生涯暂停也逐渐被纳入考量范围。
那一天终于来到,妇女们站了起来。
地铁、工作与摇篮
靴子踢踏,你听见了吗?
在同工不同酬、工作环境恶劣等传统议题之外,女性劳动者的斗争也在不断扩展,容纳新的诉求,比如“一日双班”问题,以及女性因职业生涯不连续,在养老金计算中处于不利地位的问题。此外,职业女性常见的“玻璃天花板”问题,护士、助产士等“女性色彩强烈的”职业资格认证和专业化问题,职业名称的性别包容性问题,都值得讨论。最近,“创业型女权主义”成了一股新风潮。可我们不应忘记苏珊·阿斯科埃1979年点破的事实,至今仍旧振聋发聩:“好几代的家庭妇女牺牲了自己,是为了让同时代的其他女性能完成解放,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1924年11月,又一次大罢工爆发了。要知道,自1919年起,法律就规定每日工作时长不得超过8小时,罐头厂却完全不当回事。每天工作最少10小时,经常加班,有时还要加夜班,而且没有加班费。于是,新一代“沙丁鱼头”走上街头,甩手不干了。她们中有很多是1905年那些罢工积极分子的女儿,其他人也对当年的光辉往事记忆犹新。这回的口号是“Pemp real a vo !”,意思是:每小时1.25法郎!
工作就是命,不要想不开。
就是在这样的沙丁鱼工厂里,重大的社会运动——妇女大罢工——开始孕育。先是1905年,杜瓦讷内和孔卡尔诺两地的罐头厂女工在厄拉利·贝尔伯奥克的带领下发起罢工,目的是争取按小时计算工资。此前她们拿的一直都是计件工资,以处理1 000条为单位计算。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计件工资是典型的妇女劳动者问题,意味着非人的工作时长和工作强度——罐头厂的女工一天往往要工作18个小时。在工会领导安杰利娜·戈尼代克的带领下,女工们不屈不挠,从1月坚持到了8月,最终夺得了胜利。每小时80生丁的工资就是她们光荣斗争的果实。只是等到近20年后,拖着两个孩子的寡妇约瑟芬·庞加莱进厂时,这个工资标准还是完全没变……
累到筋疲力尽,依旧不敢闭眼。
约瑟芬·庞加莱出生于1886年。她的姓氏“庞加莱”在布列塔尼语中是“头铁”的意思。庞加莱家有不少人是渔民,这在杜瓦讷内当地并不罕见。该地区经济的两大支柱产业就是渔业和罐头业,性别分工也相当明确:男的出海捕鱼,女的进厂上班。自从罐头在1820年被发明出来,改变了食物的保存方式,罐头厂就如雨后春笋般在布列塔尼的海岸线上涌现。到19世纪末,整个布列塔尼已经有160家罐头厂,女工近1.4万人。我们故事的主角约瑟芬就在其中一家罐头厂上班,是人们所谓的“沙丁鱼头”。罐头厂的工作非常辛苦。当年在法国共产主义中央工会负责妇女工作的露西·科利亚尔这样描述道:“她们得站着,一刻也不能坐下。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满了沙丁鱼。她们先在小铁丝篮子里排好沙丁鱼,头朝下,浸入翻滚的油锅,然后把过了油的沙丁鱼整整齐齐地塞进罐子里,灌满油,最后放在机器上封口……大量的鱼和滚烫的油散发出一种复杂的气味,让人觉得恶心。从工厂里出来的时候,我头痛欲裂。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女工都是怎么熬下去的,连新鲜空气都没有,连续工作那么长时间。”(《一次精彩的妇女罢工》,1925年)她们的工资标准是每小时80生丁<a id="filepos214164" href="#filepos225547"><sup><small><a href="#filepos225547">[4]</a></small></sup></a> ,非常低——作为对比,当年一公斤有盐黄油的价格是15法郎(要工作近19个小时才买得起一公斤黄油)——女工们遭受的是赤裸裸的彻头彻尾的剥削。为了给自己鼓劲,她们这样唱道:“无忧无虑的有钱人/向破衣烂衫的穷光蛋敬礼!/你们的百万家财/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向他们敬礼!”因为在厂里哼唱这支“反动”歌曲,多名女工被老板开除。
怒吼声声,你听见了吗?
——护士罢工口号,1988年
靴子踢踏,你听见了吗?
她们大声合唱,忍耐没有极限。
来,听我讲讲一个布列塔尼女人的故事。她是一名女工,工联主义派,是领导罢工的积极分子,也是在妇女正式取得投票权之前,最早成功当选市议会议员的法国女性之一。她就是约瑟芬·庞加莱,提起她,就不得不提起法国历史上两次精彩的妇女罢工运动。
累得要死要活,工资约等于零。
勇敢的约瑟芬
生活如此艰难,谁能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