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
遵守我的规则<a id="filepos324747" href="#filepos351965"><sup><small><a href="#filepos351965">[1]</a></small></sup></a>
<a id="filepos351965" href="#filepos324747">[1]</a> 原文为BOIS MES RÈGLES,直译为“喝我的月经”。
20世纪70年代以前,能零星地看到一些涉及上述问题的前卫文本(如马德莱娜·佩尔蒂埃曾在20世纪初讨论过避孕、堕胎、性快感和未成年女孩的性教育问题),但都不成体系。自70年代起,女权主义者们跨过亲密关系的障碍,开始朝男性统治的大本营——女性身体的生育功能——稳步进军,向这座最初的和最后的堡垒发动攻势。由于篇幅所限,难以详述,接下来仅介绍几场具有代表性的斗争。
<a id="filepos352178" href="#filepos325735">[2]</a> 原文使用了一个双关。在短语s'en tamponner le coquillard(“不屑一顾”)中,tamponner亦有“堵住、塞住”的意思,与法语的tampon(“卫生棉条”)是一个词根。
就这样,新一代女性的身体形象清晰起来:女性的身体是健康的,而不是像男性建立的传统医学设想的那样,体弱多病,天生有缺陷,甚至会造成危险;女性的身体不愿再忍受无谓的痛苦;女性的身体是多样的,拒绝再接受单一的、限制性的审美标准;女性的身体享受其丰富多样性,拒绝再把自己交付给男性的评价体系;女性的身体也是有欲望的,会享受快感;最重要的一点,女性的身体必定是政治性的,是力量关系的永恒核心,因此不可避免地成为女性斗争的重要战场。
由于人们相信流出来的是污染过的血,月经也一并成了脏污的、不洁净的,甚至是危险的东西。老普林尼曾写道:“当一个女人处于该状态时,她靠近的酒会发酸,她碰过的种子将无法发芽,蜜蜂将成群死去,铜和铁将立刻锈蚀,产生让人恶心的气味。”读者可能会觉得那个时代的人愚昧一些也无可厚非,但这种迷信的观念流传下来,一直延续到今天。老话说,经期的女人会让蛋黄酱变臭,腌货长霉。直到19世纪末,法国北部的制糖厂还会禁止经期的女人在糖浆煮沸、冷却时入内,害怕她们让糖色发黑。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用经期女人的“黑魔法”来对付害虫,比如在安茹是毛毛虫,在莫尔旺地区则是蝗虫。女巫就在我们身边!至于月经期间的性关系,不用说更是大忌。人们认为,在经期受孕,会怀上红头发的小孩,导致红发也受牵连,成了一种受歧视的发色。“来例假了”<a id="filepos327809" href="#filepos352535"><sup><small><a href="#filepos352535">[3]</a></small></sup></a> 始终带有一定的贬义色彩。每当觉得有女人在碍事(通常是指她和交谈对象持不同意见),就把这句话甩到她们脸上:“你来例假呢,别瞎掺和了!”
——弗洛拉·特里斯坦(1803—1844),法国作家、女权主义者
总的来说,一旦涉及月经,总没好事。她在来月经——哎呀,快躲远点!她绝经了——妈呀,太惨了!从西方医学鼻祖希波克拉底的体液说开始,几个世纪以来,来月经一直被解释为人体排泄过量血液的行为,而且由于经血的颜色较深,普遍认为排出的是不再清洁的脏血。于是,月经正常被视作妇女身体平衡的标志。更重要的是,在完全不理解内在机理和运作方式的情况下,医生们居然成功地发现了月经和女性生育能力之间的关系。于是,妇女来月经被视作是有生育能力的表现,是件好事。你可能觉得,这听上去不坏呀!的确如此,不过不要高兴太早……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1898年,埃尔米尼·卡多勒申请了第一个现代胸罩的专利,想要把女性从紧身胸衣中解放出来。埃尔米尼·卡多勒曾在一个紧身胸衣厂里做过女工。此外,她还是一位社会主义、女权主义和共产主义活动家,是“保卫巴黎和照顾伤员妇女联盟”的成员,还与那位争取妇女选举权和开户权并因此被判监禁的路易丝·米歇尔是好朋友。下次穿胸罩的时候,别忘了发明它的人!
——巴黎标语,2017年10月
<a id="filepos352535" href="#filepos327809">[3]</a> 原文为avoir ses ragnanas,在法语中是“来月经”的婉辞,汉语中不存在完全对应的表达。
从19世纪到20世纪中叶,妇女解放运动最初关注的重点是作为社会人的妇女,为她们争取选举权、工作权和受教育权。到了20世纪70年代,随着新一波女权主义运动的兴起,讨论的中心从女性的社会身份逐渐转移到了女性的身体,由此带动了对避孕、堕胎的关注,月经、更年期、性快感和腋毛也成了新的话题中心。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71年在美国出版了《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一本由女性编写、为女性服务的生理健康科普书。法文译本于1977年引入法国,全书分为18个章节(内容涵盖解剖知识,生理知识,异性恋和女同性恋性行为,饮食,运动,性暴力,自卫,避孕,堕胎,怀孕,分娩,产后,更年期,妇科健康问题和替代疗法等)。
<a id="filepos352801" href="#filepos350318">[4]</a> 这句话出自《通信集》中的《致奥兰普·霍吉科的信》(1837)。
别碰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然而话说回来,自诞生以来,胸罩已逐渐沦为异化的帮凶,越变越厚,加上钢圈和衬垫,以模塑出一对形状完美的乳房,用来吸引男性(同样是被形塑的)目光。毫无疑问,如果埃尔米尼生在今天,她一定也会是“#NoBra”运动的支持者。
我们的月经,他们不屑一顾!<a id="filepos325735" href="#filepos352178"><sup><small><a href="#filepos352178">[2]</a></small></sup></a>
永远不要忘记,只需要政治、经济或者宗教上出现一次小小的危机,就足以让妇女迄今为止所争取到的权利重新遭到质疑。
月经,这恼人的、顽固的身体分泌物,不是稀罕事物,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然而长久以来,所有人对它的印象都是负面的,说起来都没有好话。将月经视作一种疾病而非正常生理现象的传统,直到今天还在部分国家阴魂不散,滋生出数目繁多的禁忌、偏见、厌恶和迷信。要知道,直到19世纪,医学上才搞明白排卵的原理,弄清楚月经的作用。在那之前,(男性)医生们不仅对此一无所知,还扮演起性别守卫者的角色,不去破除迷信,反而致力于传播对月经的偏见。
——西蒙娜·德·波伏瓦,法国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