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不是他,是夜阑珊,”玉露抓住她的手,“可是娘,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只信你说的话,只信你!”
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隐瞒――绮梨儿欣慰地笑了,也回握住玉露的手,“告诉姨妈,”不自觉已经改了口,“夜阑珊说了什么?”
她果然是自己的姨妈――玉露不知道该放心还是悲哀,打起精神,将夜阑珊的话一一转述。
“她说的是真的,但不是全部,”绮梨儿听罢,安然道,“她漏下了最重要的,也难怪,姐姐和萧大哥之间的事,他们是既不知晓,也不能了解的。露儿――”看了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玉露吗?”
“因为爹爱茶,所以我们都以茶为名,不是吗?”
妈的!谁跟你定情在先私许终身!!!玉露终于明白是这小子在背后撒谎造谣,父母才误会自己已经芳心暗许,不得不应了婚事,真是好不没脸!不禁狠狠瞪住对面的金风,若不是碍着爹娘的面,真想立刻跳过去掐死这个无耻小人!
金风被她看得冷汗直流,知道东窗事发,忙看看雯清,心想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岳母大人总不会由着她当场发飙手刃亲夫吧?
雯清见金风神色有异,讶然回头,却见女儿凶神恶煞地瞪着金风,而金风则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不由暗自失笑,也怕玉露气恼之下失礼人前,便柔声道,“露儿你先回房,娘一会便去看你。”
连娘你也向着他!玉露真是有冤无处诉有气无处撒,一甩手怏怏往内堂走去,半路却又回过头来,看着金风忽然微微一笑,威胁似地露出了小虎牙,意思是“死小子你等着,本姑娘我跟你没完!”这才进去了。
是家里的床更软?还是家里的被子更暖?还是家里的气息更让人心安?反正玉露脑袋一沾到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那只是个巧合,你名字中的玉,是取自你娘的‘瑟’字,而‘露’字,则是为了纪念你爹娘的相识之处――屈露多国。”
屈露多国?玉露曾浏览过相关记载,后来夜阑珊也对她有所讲述:屈露多国乃是优昙的发源地,优昙巫女被屈露多王室奉为神明的使者,上至天象气候,下至兵战稼穑,都要请巫女卜算,以知天意。优昙在屈露多国生根几百年,可谓与王室同进同退同声同气,有多位巫女都曾嫁于王族子弟为妻,直至几十年前,新国王暴虐好战,彼时优昙崖正由玉露的外祖母执掌,她卜得兵乱国亡之兆,力谏不得,不愿见属下国人蒙受战祸之苦,便带了优昙诸部请辞而去。国王正嫌优昙掣肘,自然毫不犹豫地准许。于是优昙崖进入中原落脚,而后不久屈露多国破宫倾,粗略算来也有数十年了。
“其实你爹不是不想亲口告诉你,可要让他重温那些往事――唉――”绮梨儿轻叹一声,“还是让姨妈开这个口吧。因着昔日渊源,你外婆临终嘱托要将骨灰葬在屈露多的雪山上。你娘继任了巫主,第二年头里便带我前往。本是一切顺利,谁知刚要回程却遇上了百年罕见的雪崩,你娘为了救我,自己被暴雪卷走,而我也滚入深谷摔伤。我清醒过来,拖着伤腿四处寻找姐姐,却是遍寻不获,山高雪深野兽出没,我以为她遭遇不幸,如若母亲姐姐都不在,干脆自己也死了算了。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却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竟是你娘找到了我,身旁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就是你爹萧茗。原来你娘被雪卷走后,遇上了深山雪人,那雪人粗野凶悍成群结队,你娘纵是巫女也难以一当十,幸亏你爹经过出手倾力相救,自己却也被雪人所伤,你娘反过来为他疗伤,便这样相识。因我伤了腿脚,一时无法回崖,我们便在雪山中找了一处洞穴躲避疗养。想姐姐美慧无双,萧大哥清雅绝世,自然是淑女君子日久生情......”一朵笑容在她唇角悄然绽放,似乎时光倒流,又看到那一对神仙眷属比肩立于雪山之巅,“可优昙崖规甚严,你娘身为巫主不可嫁于外人,然而他二人的深情,又何人能敌?不久后,他们便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妇,一个舍了优昙,一个抛了江湖,立誓从此后携手天涯相伴终老,而我会回到优昙,应付巫相夜拂晓。过了两个月,我已然痊愈,本该就此分手,你娘却忽然心生凶兆,你知道,巫女天性极其灵敏,即使优昙崖远在千里之外,她也能觉出异常。优昙有难,她如何袖手旁观?当下和你爹约定大事一了,在‘醉茶缘’相见,便与我一同上路――”她停下,眉间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声音悲沉下来,“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便是人生,别离易,相见难,一帆过后,已是天涯,今朝别去,再会竟只能碧落黄泉。玉露的泪水落下来,是为了他们那一场短暂的邂逅,还是为了那一生的永别?“夜阑珊说我娘难产去世,是真的吗?”
醒来时已是银灯初照,却见娘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娘,”玉露坐起,“爹呢?”
“去送金甲王父子了,”雯清凝视女儿清灵面孔,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不禁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我的露儿也要出嫁了。”
“谁要嫁给他!”玉露刚要辩解,却见烛光流转打在雯清的侧脸上,那柔美轮廓亲切感觉忽然叫她想起另一个人来,不由脱口叫道,“娘――”却又迟疑了。
“......”得知她被优昙掳走的那一天,自己和萧大哥便知道该说出来了――雯清,不,绮梨儿微微叹了口气,“是夜拂晓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