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到此处,尉凌云开始觉得不妥,他向身边诸人望去,诸人也都回以讶异的目光。
这一段在简略地描述了他学习制木治房雕刻精算之术的经,写这一段时,“他”神态平和,甚有纯朴之态。这段在空中消失后,“他”开始写下一段,“及见吾主,英明天纵,相见恨晚,如鱼得水。”
叶笑天、李德奖、宁婉儿,不免同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一段写了许久,写到大兴城,东都新城,大运河。宇文恺对炀帝的鉴赏力显然十分佩服,行文中不时出现“英明”二字。他接着写对古今各建筑的月旦,以及自己得意工程,扬扬洒洒,宏为大观。
尉凌云心道可惜了,今日这里却没个学匠作的。大家看得快不耐烦时,看到他写到某工程用石若干用木若干,某石运出山中,费多少人役等等。数字诚为惊人,最后他写着,“此殿为吾毕生心力所集,所用晶石,自山中掘出,每石耗人命一条,千石即伤千命,余损及肢体者,繁不胜记矣。”
他竟将人命也如木石般计入损耗中,殿中人个个都觉得毛发微竖。
叶笑天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家居太室山,,我家茅屋搭在一株千年古树下面,借以遮风蔽雨。那日我爹娘在地里干活,我在家里做饭,宇文恺在那古树下面转悠了半天,口渴还问我借了碗水喝。三天以后,来了队兵把那棵树连根挖走了。树下的土也全都掏松,不巧当晚就下了场暴雨,我家茅屋被水冲走,爹娘都不知漂到何处。我师父怜我孤苦,将我收门下。”他顿了一下道:“我小时侯一直觉得,是他害死我爹娘的,照记忆画了张图象带在身边,因此才记得这般深刻。”
众人哑然,良久后,聂千千才问道:“那叶大侠,你后来没有找他报仇么?”
“长大后自然不会以为只是他的过错,因此才与师兄弟下山襄助秦王,只盼天下人能安居乐业,只是,唉……”叶笑天抚摸着手中惊雷宝杖,长息一声。
即便没有见过宇文恺,他们也会想到此人身上去。里里外外的布置,穷极工巧,当世名匠,除了他,不作二人想。只需瞧宇文恺死去后尸身不腐,便可知这黑晶石殿,多半是为炀帝身后准备的。不过细察起来,左侧殿犹存一角未完工,恐怕那时天下已经大乱,再无财力物力可供如此挥霍了。然而宇文恺用秘术阵法阻挡去外界翻天覆地的变故,局促于一隅,以一己之力精心雕缕着这座珍稀宝殿至死方休,这份偏执狂热,真令人心里发寒。
“难道他费这么大劲把我们吸引来,只是为了让我们看看这殿子?”
似乎知道他看听众们此时心情,“宁文恺”此时神态亦很是苦恼。“吾未尝不知此殿有干天和,诚为不仁,然世间碌碌者无算,譬若鸡犬,空费轮回。然筑此瑰宝,以传万世,岂非与此宝共化不朽乎?”
叶笑天脸色煞白,宁婉儿柳眉倒竖,已经是忍不住要骂出声来。
“然吾主遇弑,天下翻覆,功败垂成。莫非神器将成,干犯天谴焉?然思吾一世,所营所为,苦百姓多矣,苍天降罪,亦不为过。吾出师日,师传隐密,言千年前吾门祖公鲁公,尝受仙人所托,营异室,贮宝书,以待贤君出世,是为《炎黄录》也……”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至此方才看到《炎黄录》三字,长长地吐了口气。
“因设轮回之阵,待有缘者破之。闻世间大派有五,其一也,释门少林;其二也,道宗蜀山;其三也,雪原寒冰;其四也,岭南百花;其五也,西域天煞。此阵非五派高手同心合力,断不可破……”
这自然不会是,然而壁中并无长物,壁上绘的,亦不过是些炀帝生平事迹,征高丽,开运河,建东都等等,与《炎黄录》固然无关,与宇文恺似乎也全无联系。李德奖起先进来时还轻手轻脚,多转了一会,却也看得寻常了,大大咧咧地往正殿上走去,边走边笑道:“今日我也坐一趟龙椅玩玩。”
只是他屁股刚一落到龙椅上,突然间就大声惨叫起来。
众人奔了过去,只见他歪倒在椅下,揉着屁股,龙椅突然离地高升,殿中光线似乎有节律的调整着,最终在椅边凝成个人影,正是宇文恺,李德奖刚刚看过他的尸体,突然间又见他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自然不免惊得跌了一跤。宁婉儿拉扯了李德奖起来。只见“宇文恺”向他们点点头,神态惟妙惟肖,连嘴角那丝戚容都清晰可见。
大家都以为“李德奖”会开口说话,只不过他却从袖中取出一把凿子,依稀就是他尸身上的那支,当空凿去,留下的印迹却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余生而好匠作,以四龄之身,拜师习艺,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