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尉凌云这时却没了睡意,盘腿坐在她身边道:“其实是我不想睡。”
“那行,我们就说说话吧。”聂千千瞟了安伽一眼,见他神态宁静,很羡慕地道:“孩子终究是孩子,睡得真香甜。”
“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就孩子孩子地叫别人。”尉凌云掂起她肩上一缕卷发道。
聂千千横他一眼,道:“比你大就是。”
安伽开始描述那个自始自终把自己包斗笠和长袍里的男子。年纪?瞧不出来。身量?大约,和尉凌云差不离吧。声音?没听过他说话,平素有什么事也只是和商队长耳语一二。本来他的存在毫不起眼,几乎被人遗忘,然而有天路上遇到大风沙,有匹马受惊狂奔起来,他追上去一把就捞住了。
“跟抓只蚱蜢似的!”安伽指手划脚,有点兴奋。
尉凌云和聂千千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他问道:“你在商队里说过你的身份么?”
“没有没有!”他脑袋摇得拨浪鼓似地,连声道:“那些商旅和天煞盟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怎么会在那里说我的事。”
尉凌云终究不放心,道:“这样吧,我守上半夜,下半夜千千起来守。安子你自己睡,攒好力气明天带路。”
水边上,赫然有半只脚印。
分明是人穿着轻皮履的人留下的脚印,绝非畜牲,而且印迹尚新,应该离去未久,然而现在已经快要入夜了,为什么没有留在绿洲扎营,却一头扎进半个时辰后就将被黑暗和冰冷覆盖的荒漠呢?
聂千千夜里神情一直有些忧郁,她又一次问道:“安伽,你去镇上时,真没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安伽脸微微红了,如果不是聂千千这么问的话,或许都已经跳起来了。“绝不会的!这骆驼我是问大马扎买的,我十岁起就认识他,他绝不会和天煞盟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出来时绕过好大的圈,这么大的沙漠,怎么能人跟着我们却不被我们发现呢?”
聂千千自己也是常在戈壁上行走的人,一想也是,便向他道歉道:“好了好了,是我多疑,对不起了。”
安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明知自己守夜,万一真有高手潜近也不能察觉,于是也就乖乖睡了。尉凌云等他们都躺下后,自己开始打坐调息,方圆百里内,沙砾散发着白日吸收的暑热,发出细微不可闻的“滋滋”声,除此以外再无动静。夜风越来越紧,没有云和星星,月亮独踞高天,显得高远凄迷。月至中天时,本该是叫聂千千起来轮值了。尉凌云注视她睡态良久,她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弧影子,在清幽的面颊上微微扇动,有着白日不易见的楚楚之态。他不忍心叫她起来,便在一边静静地欣赏着。只是毫无征兆的,她的脸色变了,眉目骤然间拧曲起来,似乎在梦中遇到什么危机。
“啊!”她轻呼一声,骤然坐直身子,目光迷茫闪烁,流露出无限惊怖的神态。尉凌云赶紧握住她胳膊,轻声抚慰她。她瞪视着尉凌云良久,似乎好半天才认出他来。
“做噩梦了。”聂千千紊乱的气息终于平静下去,她抬头看天,道:“都过了一更天吧,早该叫我起来的。”
尉凌云摇头道:“你没睡好,接着睡吧。我守着呢,没事的。”
聂千千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说好了的嘛!”
“这里平时有很多人去敦煌么?”尉凌云插话问道。
“不少呢!”安伽道:“好多僧人信徒去朝拜的,我带来的那队就是这样来的,还有开凿的工匠……这季节最适宜开窟了。”
听他这么说,两人总算略弱放心了些,然而他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搔了搔头,道:“不过……”
他这一句“不过”,又引得尉聂二人紧张地盯着他。
“不说呢还没想起来,我带来的那个商队里,有个人倒真有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