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一次没有。也许下一次就会了。"
微风吹拂着教堂墓地周围的树林和茅草。戴维、桃乐丝、安德鲁和莎丽。贾丁站在一块长长的双人墓碑旁,碑前安放着刚刚摘下的鲜花。他们穿着正式的服装,安德鲁穿的是黑灰色的金博恩学校的西装,白衬衫,皮鞋擦得亮亮的(难得一次——前一天晚上对这一点引起了一番争论),打的领带是他们学校分组的球队打板球赢得的奖品,他们那一组球队的颜色。其实他对球队并没有什么功劳,但他很自豪。莎丽穿着一条长绸裙,紫色紧身羊毛衫。桃乐丝身穿深蓝色棉短上衣,花绸裙以及她最好的藏青色皮鞋。贾丁穿着他另一套亨兹曼西装,深灰颜色,人字形双排扣,深赤褐色领带上面印有一个小小的白色降落伞,介于两个机翼之间的图案,这是他当年在空降团服役时带的领带。去空降团服役,是在牛津大学毕业之后,不过后来又被一位年轻瘦削,总是笑口常开的,经常完全疯狂的龙尼。萨波多从奇妙天地骗过来,训练成一个能干的、雄心勃勃的间谍。
"亲爱的上帝,"贾丁说道,没有丝毫尴尬或做作,"请接受我们的祈祷,赐给理查德。福瑟林翰以及其爱子盖伊的灵魂安乐思典。他们在一六四八年的今天,在这里附近的地方逝世,他们为了保卫家乡和国王……为了正义和公正,他们毫不犹豫,毫不妥协,永不屈服,奋战到死。"
风不停地刮着,铁丝网篱笆被吹得摇摇晃晃,随风飘来了牧场上羊群的叫声,穿过教堂墓地的一个角落里的榆树间,发出了悲哀的声音。"亲爱的上帝,请你赐给我们力量和信心,让我们以同样的勇气度过我们的一生,我们知道有时候世上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让我们每个人再次把我们的生命奉献给你的恩
典,奉献给我们的国家和家庭。"他停了片刻,然后朝安德鲁点点头。安德鲁则祈祷他能在这一年中掩饰住这次祭奠仪式给他带来的十分尴尬,这完全是他有时候十分怪诞的爸爸凭空想像的,毫无礼拜基本规则的仪式。
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对任何人承认的,或许除非对他的孩子,因为他相信是他要帮忙孩子们决定他们的生活方向的地方。不必加以鞭策。贾丁不喜欢逼人,所以有时候他突然出乎意料,冷酷无情地逼迫到人时,人们会觉得莫名其妙。
波音飞机开始降落时,飞机的副翼和襟翼所发出的嗡嗡声和呻吟声,渐渐平衡时使他想起了在达特河上的航行,左舷和右舷窗口下面斯劳整齐的郊区,越来越近了。他回忆着与斯播塞。
拍西在北达德感化中心的谈话,以及星期天在露天海滩上吃的那些烤黑了的海豚晚餐(人们总向他保证那不是真的海豚,有点像是海豹之类的四肢,这让他更能受)。那是一片绝妙无比的老小木屋餐厅和酒吧,座落在比斯开尼岛海滨,与海明威小说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海上荡漾着马林捕鱼船,还有一个游艇港口,女诗者个个姿色非凡,妖冶迷人,十分性感。巨大的灰色鹦鹏像海上的老人一样,栖息在从平静的港湾水面伸出来的一堆堆风吹雨打过的木头上,保护着雏鸟,一群群险鸳温顺而悠然自得。还有那些来自邻近巴哈马的西印度群岛人笑嘻嘻、昏沉沉地演奏着早期牙买加流行的音乐。那懒洋洋刺激感官的超低音后拍加强节奏的音调,经常使贾丁想起他母亲那台大约一九五七年前后出品的老式本迪克斯洗衣机。
贾丁的东主,中央情报局南佛罗里达办公室主任约翰。康萨丁和他的妻子,过去几天都非常热心陪伴他。他和约翰的交谈使双方受益匪浅,彼此提供许多双方都有利的关于西印度群岛、古巴和中南美洲的最新情报。
当波音七四七飞机巨大的轮子在百万分之几秒中,风驰电掣地翱翔在最后还没有飞完的尺寸气势磅砖的旅程中时,这位高大的情报局的人员,注视着在舷机翼在跑道上的阴影。既然身为戴维。贾丁,这时他脑海里又闪现出伊丽莎白的脸庞——松软发红,她的舌头舐着嘴唇,眼睛盯着贾丁,分享他们那种放纵、堕落的暗中对肉欲着迷的罪孽——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身为贾丁,他已经开始原谅他那不可宽恕的罪孽。
他以诺威尔的身分通过了护照管制口,没有引起在机场来来往往各方面的观察人员的注意——他们是海关特别调查处、警察局政治保安处、移民局;偶尔还有第五百号邮政信箱来的人,也就是人们常指的保安局;以及从他自己秘密情报局来的人员。
他迅速走过第四候机处,穿过自动门,来到公共汽车、计程车和私家车的集中点。他环视四周,寻找他办公室的司机史蒂文森,结果惊喜地发现他自己的车子停在那里——一辆稍稍有点老旧的宾士300TE型轿车,深蓝色——桃乐丝斜靠在车旁,两手插在宽松长裤的口袋里,她高大的身体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羊毛衫。这是她三年前在挪威拍外景时所买下来的。她嘴角叼着一支基塔尼香烟,用一种半愉快半责备的目光看者贾丁。正是这目光使他还在牛津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如痴如狂,而且到现在仍然会激起他内心最深的热情。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多么该死的伪君子。
他将手提旅行箱放在车子后面的地上,把桃乐丝抱得这么紧,她沙哑地问道:"怎么啦?有人又朝作开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