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鸿门
只不过秦桧又是何等老谋深算虽说这一次会被软禁在宫禁之中或许确是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然则他生平行事都自是行一步想三步之人自然早就留有了后手事实上就在秦桧被暂时留在宫城之中的这一段时间里面秦桧一党的中坚人物如秦喜之辈一刻也未尝停止活动在临安城中也是很掀起了不少风雨这一切勾龙如渊冷眼旁观又岂会是不明白是以话意之中也是绵里藏针并不接秦桧的这个茬。
“一介闲人?!呵呵勾龙大人说得是啊现下我们可都是成了闲人了”秦桧抚须微笑尚未说放一旁的秦喜却似是完全就没有听明白勾龙如渊话里的意思一般就这么截住话接过了口闲话家常般地说道:“自岳飞、刘琦无法无天引大军入临安以后临安各有司部院尽为兵弁所控我等虽然日见国事纷烦推积如山却自是无事可办无事能办不当一介闲人却又能如何呢?!”
“秦大人说笑了”勾龙如渊眉头微皱眼见秦桧父子一唱一和所说的却都是些信口闲谈的事情心下对于秦桧今天急召他前来的目的有些拿不准主意口上却是丝毫不慢地回道:“这些天来秦大人不顾那些兵丁入驻临安各有司部院所带来的麻烦忧心国事百般操劳如渊都看在眼中感佩莫名何来闲人之说!“
是以在当日里被罢相之际秦桧根本就不曾有任何介意挥手来去走得极为潇洒而且在赋闲期间依旧坚持着他大宋务须对女真金国开启和议之盟的看法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宣传着他关于和谈的理念也正因此随着他的两度罢相他在朝堂之上的份量却是每次都随着重新任职而有了一个质一般的飞跃。
秦桧早就已经看清了那位天子官家那点儿心思是以他也很明白事实上那几度的罢相不外是那个天子官家想以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来压制住属于他那一方的势力甚至于想借此彻底收服秦桧以这种手法使他心下惶惶从而觉得自己只能够托庇于这位天子官家的羽翼之下成为依附于这位天子官家手下的一条忠实走狗。
然则秦桧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在被罢相贬黜投闲置散的时候他非但不曾有半分不安于现状的表现反倒是一副甘于淡泊云淡风清的模样只是明里暗里仍旧通过着他手上的能量对内将自己打造成了大宋朝堂中枢之中力主对女真金国和议的代表性人物而对外也借此得到女真金国之中主和一脉的如金兀术等金国朝堂之中的实权派的支持渐次成为了宋金之间和议绕不过去的关键性人物。
而待得时势展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那便俨然已经变成不是他秦桧有求于那位天子官家反倒是那个满心满脑都装着和谈之议的天子官家要倒过头来三顾茅庐恳求他出山来主持宋金之间的和谈之议来开出一个这位当今的天子官家最想看到的局面。
而与此相应的就是这位天子官家不得不在这种形势的压力下逐渐释放出他手中的权力将原先被牢牢掌控在他手中的一些东西渐次交到了秦桧的手上。
甚至于大宋皇朝的历代天子官家更会着意拣选一些出身不同政见各异的人物分任宰执之位这样做即可符合史藉之中上古之治“和而不同”之说使得各种不同的治国之见都可以在朝堂之上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从而使得庙堂之上的一干宰执在对于国家大事做出的每一项决策在真正确定之前就已经经过了正反两方面的充分的辩论庶可使得国之大政可符合中庸之道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偏差同时另一方面大宋皇朝的天子官家也可借着朝堂之上始终不绝的这种异论相扰之策施展他平衡中御的手段无论是任何一个时候他都拥有着使用自己手上的君权来结合朝堂之中任何一方的势力罢黜任何一名宰相的力量。
这种异论相扰集体决策之法固然使得大宋皇朝在应对一些勿需紧急决定的事件之时未免有些失之拖沓迟缓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大宋军威不振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大宋皇朝一向以来奉行将从中御之策长久以来都是以后方制订阵图而令前方将领依样画葫芦的办法来指挥军队而自真宗年间开始这等指挥的权力更是移到了文官集团移到了宰执班子的手上而前线军务急如星火瞬息万变这一群政见歧异对于兵事又多半是极为陌生的儒生们往往却又因为一个细节而争吵上大半天以如此方式御兵其成效结果实在是不问可知。
而且这种有意在宰执班子之中放入不同政见的流派与人物的做法也使得有宋一朝自太宗年间之后朝堂之上的文人士子之间逐渐拉帮结派勾连朋党非但使得新党旧党之争一度成为大宋朝堂之上国政大事争议的主轴延至后期更是使得朝堂文官集团之间的争论由原先各自政见不同的理性争辩转换为党同伐异的意气之争便如当日里女真人已然兵临城下汴京神器风雨飘摇之际勾龙如渊的座师一代洛学大家时任国子祭酒的杨时却是以诚意进言要求先行批判王安石去除朝堂之上以新学相标榜的蔡京一党除去新学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如此方可谈抵御外侮虽说这等迂阔之论哪怕在当时也自是舆论大嘲被传为一时笑谈然则由此也可见大宋皇室所奉行的异论相扰之国策经过百余年来的沉淀在文人士子之中早已经成为一种难以动摇的心理惯性甚至直到女真人攻破了汴京宋室南迁之初这种朝堂之上的两党之争也还是一直未曾停歇。
然而这种大宋皇朝一直以来所奉行的异论相扰平衡中御之策却也使得大宋皇朝的宰相权力一直以来都被控制在一个相对固定的范围之内哪怕是当日里宋室南迁之前徽宗朝时曾六度拜相的蔡京在当时也被目为一代权相势倾朝野然则一旦稍有违逆徽宗皇帝之意却是难免在天子一怒之下便即罢相而去以至于蔡京不得不自行叩阙请罪牵衣饮泣做尽丑态这才使得徽宗皇帝回心转意得以继续呆在他那宰相的位置上面尔后女真人兵临城下之际徽宗逊位而以钦宗皇帝登基顺应民意要除蔡京等“六贼”以安天下之心时蔡京、童贯等看似掌控着朝中几乎所有要缺的宰执之属也是束手就缚丝毫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可以说哪怕直到汴京神器被破宋室南迁之迁大宋的历代天子官家以所谓异论相扰平衡中御之策还是将相权牢牢地置于君权之下有宋百余年来还未曾出现一个真正的权相。
第一度罢相复起之后秦桧就已经取得了在宰执班子之中的绝对优势哪怕是如赵鼎这般的前朝耆老威名素重也已然全然不能与他抗衡而到得第二次罢相复起之后这位当今的天子官家更是在无奈之下公然下诏宣称:“人材须广访而选用之。所荐者君子其人自君子所荐者小人其人观其所荐其人可知矣”从而将朝堂之上的用人大权尽付于秦桧一党自此则大宋朝堂之政大半尽在秦桧掌控之中于是秦桧得以视执政如家中仆役呼来喝去而他自己也打破了大宋皇朝历来奉行的异论相扰之策成为在此之后大宋朝廷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在名义上与他并列为相人选的独一无二的真宰相。
眼下距秦桧将国柄收入手中也已然有了好些年的光景经过这些年来的经营秦桧一党的势力更自是根深蒂固在勾龙如渊的印象之中自他许久之前所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所谓大宋朝堂处理国政的朝议之会不外是个走过场罢了真正能够做得了主的也就是秦桧一党的几个核心人物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又是连逢巨变非但天子官家一反先前对于女真金国的态度乃至亲自引军出征使得朝中大小官员无不错愕不知所以更是由此而引岳飞、刘琦等所代表的武将一脉与文官系统之间的文武相争甚至于由此而导致刘琦引大军入临安入驻各有司部院衙门而名义上临安城现下的最高统帅知临安留守事的岳飞与临安城现下实际上仍然主掌着一切的国相秦桧却又在这个时候被拘覊禁中不得出现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就诚可谓是大宋皇朝开国以来前所未见之局。
是以在这种局面下面岳飞也还罢了没有了秦桧主掌大局那些早已然习惯了秦桧独相总揽一切局面的临安百官臣僚一时之间乱做一团许多事情无人敢做出决策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御史中丞之职虽说历来不过是清要之官但要认真说起来也差不多可以说是相当于副相的地位只是御史台谏所主掌的是弹劾之权而在一般情况下并不预于日常政事之决断是以才一直以来不被当作宰执团体之中的一员罢了如前些日子那般朝堂之中一团混乱各有司部院均找不着决策之人的局面下若说是由勾龙如渊这个御史中丞出面暂时主掌大局倒也确实是完全说得过去的事情。
哪怕直到宋室南渡之初康王赵构即天子位的时候也还是一直想维护这种异论相扰平衡中御的局面当日朝中无论李纲、赵鼎等以正途进身的宰相抑或是黄潜善、汪伯彦之类佞幸之徒都是并列宰执相互挚肘遇有使用不灵之时这位天子官家都可以随意撤换丝毫不显滞碍。
乃至直到秦桧归来之初挟与女真金人和谈之议而投大宋朝堂上下所好从而得以位列中枢的时候这位当今的天子官家也还是继续延续了他那祖传的平衡中御的手段先后引吕颐浩、朱胜非甚至回任相位的赵鼎等与秦桧并相共掌中枢殊还不失异论相扰之政在那段期间之内秦桧虽然也是身为宰相然则权势地位与今时今日均还不能同日而语甚至于还曾被当今天子两度罢相投闲置散。
只是当日里这位秦桧秦相公已然借着数年拜相之机将自己塑造成了大宋朝堂之中主张与女真金人和议一党的领袖那只要这位当今的天子官家私心之中已经以与女真金人商谈和议之盟而为立朝主政之国是却也就无可避免地必须重新启用秦桧并且对他日渐倚重。
当日里的朝堂尚不如今天这般一人独大万马齐喑岳飞、韩世忠等大将兀自征战在外而且逐渐取得了良好的局面秦桧在那段期间之内也颇受到了来自于已然南迁的宋室朝廷朝野之间口诛笔伐甚至于还有不少御史还上书天子指斥秦桧、王伦等力主和议的一堂身居相位不思克复神州雪洗靖康之耻竟尔一味主张和谈之议欲以臣妾之道而事女真金国这一大宋君臣的家国仇人实在是丧权辱国之辈应该枭示众以顺天心民意一时之间秦桧似乎变成了众矢之的然则最后的事实却还是证明他确实还是赌对了。
这位秦桧秦相公根本就不去理会那些个所谓的天理民意他只是摸准了那个庸怯懦弱的天子官家的心思那位天子官家虽说畏惧于他的相权不受限制的膨胀但相形之下这位早就已经被女真金人的刀兵弓马吓破了胆的皇帝最害怕的却还是他的皇位不稳还是他终有一日会重演当日汴京城破之际他父兄的那一幕。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