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从哪儿来的,不是本地人吧,你要找什么工作?”
“我是鉴宁人,现在家在省城,我什么工作都行。请问您是什么公司?”
何况李臣工作的那家台球馆忽然转手他人,新来的老板撤了李臣的经理职务,换上了自己的无能表弟。那表弟狗仗人势,对台球馆的“元老”大加排挤,李臣那些天正在琢磨辞职另谋生路,他看出人家早晚要把他挤走,与其被老板炒了还不如提前炒了老板,还能逞个一时快意。
李臣如果丢了工作,何时才能续亡一个更好的职位,都很难说。进而论之,他们四人头上这袭聊遮风雨的屋檐,不知还能挨到几时。一旦李臣断顿,房租到期,他们又该住到哪去?所以保良和菲菲心里都是焦急万分,他们必须在危机到来之前,挣剑一份瑚口的工资。
情势所逼,菲菲饥不择食,居然又去了她姨夫的那家小吃店里,和服务员一样每月只拿三百块钱管吃管住。但菲菲其实只在姨夫的小吃店吃三顿饭而已,住还是要赶回李臣的幸福新村,以便能和保良住在一起。
保良同样病急乱投医,去了几家中介公司,一问都要先交押金,三百五百不等。菲菲每天只在保良身上塞个三块两块,让他吃午饭用,连公交车都没钱坐的,中介肯定依靠不起。而且这年头中介公司收人钱财并不替人消灾,差不多有一半都是骗子。保良只好依靠自己,每天选一条大街,无论机关店铺,一律挨门进去,毛遂自荐。这样的行径,不像求职,倒像讨饭,所以多被门房或店主轰将出来,脸面没趣那是必然。
但保良还是每天坚持出去,找一条街,挨门去问,次数多了,概率就有了意义。何况保良相貌端正,言语朴实,被什么人慧眼相中,也非怪事。
而这个人,当然得是一个女的。
他依然想念姐姐,想念妈妈,甚至,有时竟会想念起杨阿姨来,但她们都离他太远了,远得永远无法触摸。惟一能把他抱在怀里的,能听他低语听他啜泣任他发泄委屈的,现在只有一个菲菲。
这种渴求也许无意地掩盖了某个真相,让他忽略掉某个疑问,那就是:他到底爱不爱菲菲?
这种渴求让菲菲口中道出的一切语言都变得柔软甜蜜,让菲菲对他的一切表达都具有重大意义,所以当痛定之后,他对菲菲的以身相许并未拒绝,在一个哝哝细语的深夜,他们自然而然地合为一体,在保良人生第一次抵达快感的巅峰时,他对菲菲的激情,说不清是真爱还是仅仅属于感激。
某夜,他再次重温了少年时曾反复出现过的那个梦境,他再次梦见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喷火女郎,他从梦中醒来时脑子里蓦然浮现的并不是睡在身侧的菲菲,而竟然是那位仅有数面之交的年轻女警。
相中保良的,也是一个鉴宁籍的老板。这老板在省城开了一家清洁公司,做得很有规模。保良被这位老板相中的过程,很有几分戏剧性的,所谓戏剧性并不难解,其实不外“偶然”二字。那天保良照例碰了几个钉子,挨了几番奚落,带着一点愤怒,也带了一点倔强,居然放胆走进了省城中央商务区最高最晕。的一座大楼,那座大楼就是著名的国贸大厦。国贸大厦是一座钢架结构玻璃外墙的六十二层巨厦,是省城公认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保良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入,居然无人拦阻。他虽然落魄,但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气质,与那些外地民工相比,毕竟截然不同。
他在大厦广场般的大堂里,拦住了一位从门外进来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穿一身白领衣装,脸上淡施薄粉,面目端庄善良,保良看她像是大厦的工作人员,于是上前冒昧探问:“对不起……小姐。”保良一时不懂该怎样称呼对方,不知叫她“小姐”属于尊敬还是冒犯,他硬着头皮向那女人间道:“请问,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年轻女人茫然摇头:“啊,不是,我们公司在这儿,我在这里上班。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保良迟钝了一下,但还是接问下去,口气有几分气馁,更有几分乞求:“噢,那您的公司需要人吗,我是到这儿求职来的。你们需要人吗,让我干什么都行。”
年轻女人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一个冒失的求职者无端骚扰。在这种顶级商厦进进出出的白领,很少会遭遇这样的荒唐。好在保良的外形并不讨厌,那女人竟然停了脚步好奇地发问。
夏萱?
保良侧转身体,背朝菲菲。他有些羞愧,幸而屋里一片漆黑,他在一个深爱他的女人的卧榻上,居然在想另一个女人。和菲菲相比,夏萱更庄重、更英气、更高高在上,更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磁场。
第十二章
晚上和菲菲住在一起,白天又一同出去寻找工作,保良那些天和菲菲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工作,菲菲要给母亲治病,保良需要养活自己,他不能靠花菲菲的钱这样过下去,何况菲菲这回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元钱,已经花得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