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桑青对着桃红卧室里的大镜子揣想,她看见自己的脸在镜子里一点点地淡下去,好像很多年前在桃红眼睛里的自己。
她想自己再也见不到桃红了。应该是这样吧。
想到这样,她哭了,眼泪热热地覆盖下来,天色那时变成灰蓝。
四喜
四喜在乡下的时候,已经念到高中。四喜并不念书的料子,但是四喜写的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因为喜欢上语文课的于老师所以尽了心练一手好字,那是个皮肤白皙眼睛细长近乎病态的男子,说话文绉绉,有很多忸怩的小趣味。因为在师专毕了业究竟是留不下来,分到地方上教书,所以总是怀才不遇的样子。
桃红觉得疲倦,所以她也不说话。
他们一直不说话,因此这种沉寂显得可怕,好像是一种寂寞的对峙。桃红想到了张浅,还有她肃杀的脸,有过疤痕,即使是磨去了,心里也还是留有那深深的阴影。这张脸一直藏在她内心的深处再也没有淡出过。
桑青不知道桃红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她觉得她应该还在这个城市。
桃红留给她一笔钱。桑青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钱。
四喜不懂,错会了那是忧郁的意思,和感情牵上了干系。
于老师一般人是看不上的,大约是四喜长的并不难看,所以上课时常常叫了她起来念书,四喜的口音不重,念起来颇有些戏剧的味道,这样的语言修为完全是于老师的教诲。
四喜她爸的意思是,女子原本是不需要念那么多书的,地方上念书念的最多的是李一牙的小女儿,人家已经去了美国,读到博士,书念的那么好,自然是有过人的地方。
桑青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收拾她的东西。她发现桃红喜欢那些小而无用的东西。包括她那些华而不实的餐具:开着糜烂的花朵的盘子,绘着硕大果实的汤碗,还有粉红色的咖啡杯。
桃红买的十块桌布,是那种细细密密的麻纱。上面的花象是憔悴了,不舒展。
她把它们放在一口大箱子里,从来没有动过。
桑青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她们之间从来不是亲密的。有时就如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