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心
月西环想起琳琅那娇柔无力扶不起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一声:又玩装病这一招?每次皇帝在我这里呆得略久了些,便眼巴巴地差人来寻。
不过,她还是很感谢琳琅的。月西环不喜欢和易江城呆在一起。易江城每次来寻她,基本都是为了讨长歌散吃。她抬头看看柜子,咽了下口水,立刻轻轻咬了下舌尖让痛觉使自己清醒:若是沉迷于长歌散的销魂之魅,忘愁之功,失去了自控能力,世间还有谁能调配出失传多年的胭脂冷?她把视线固定回铡刀上,随着铡刀一上一下,暂时忘却了长歌散对她的魅惑。
匆匆来到长乐宫的易江城一走进屋子便看到琳琅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他走过去,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琳琅的脸红扑扑的,异常明媚鲜艳,易江城覆上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琳琅睁开眼,水汽氤氲地看着他,娇呼一声:“皇上,你来了!”语气是说不出的慵懒娇羞,传到易江城耳中的却是冷冰冰的一句“皇上,你来了”。
那个悲伤的面孔再次浮现,无限悲悯地看着他,一瞬,或者一生之后,她的嘴角荡起一个悠悠的弧度,那是绝望的冷笑,她向他伸出手来,语气是说不出阴冷怨恨:“皇上,你来了。”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洁白的衣襟上斑斑点点,然后,她便倒了下去。
她是他的结发妻子。
月西环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用水洗了手,走到一个高高的柜子前面,爬梯子上去打开一格,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走下梯子,来到桌边,倒了一些深紫色粉末在一张白纸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易江城,一脸神游太虚的恍惚表情,她没好气地倒了一大半粉末回去,又拿出一大瓶乳白色液体,倒出少许在木筒里,加清水,加粉末,盖上盖子,用力摇一摇,倒在杯子里的液体变成了粉绿色,她端着杯子向易江城走去:“喏,喝吧。”
易江城如梦初醒地接过杯子看了一眼,不满地叫起来:“你以为是在卖酒吗?兑这么多水?”
月西环懒得与他计较:“你以为你在卖酒吗?越纯越好?长歌散可是了不得的毒药,不兑水的话,你吃一点便是万劫不复。”
易江城并不急着喝掉杯中物,他凝视月西环:“你还要多久才能炼成真正的胭脂冷?”
“你放心,只要炼出来了,我马上给你一整壶灌下去。”月西环将台面上的东西各归各位,坐回铡刀前,继续一丝不苟切草药,虔诚得如同一个信徒。
她却因他而死。
她的肉体早已腐朽,她的面容却将纠缠他一生,从每一缕阳光每一朵花每一刻尘埃中浮现,她朝他笑着,伸出手来。
琳琅迟疑地唤道:“皇上?”
长歌散的副作用很多,比如说,药效才褪去的几个时辰,你的灵魂会极其脆弱,感受到的每一种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像一粒小石子就能在心湖上荡起无数涟漪。
易江城将长歌散一饮而尽,这次兑水太多药力不强,半个时辰后他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进入一个无知无觉的蒙昧世界。易江城满足地伸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敲打着僵硬的颈骨:“能睡一个无觉的梦,真好。”
月西环扑哧笑了:“睡得可真好,都睡到傻了。是睡一个无觉的梦吧?”
有宫女怯生生地在门外唤道:“皇上?皇上?”
易江城去把门打开:“何事?”
“咏妃娘娘不太舒服。差我去育德殿请您,您不在,我便到燕子楼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