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关于恋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文学史上有许多作家诗人拼命讴歌爱情的自由和伟大,但在我们前班主任钟诚就认识不到这些真理,他天天絮絮叨叨地在班里强调高考的重要性,以及谈恋爱的害人害己、搅乱班风和无耻下贱,学生们的耳朵早听出老茧了,他还是持之以恒地训斥着我们。那些已经谈上“恋爱”的同学照样出双入对,卿卿我我,他们要么成绩特好,要么家里有背景,钟诚烦得要死,可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挺和赵斯为了争夺班里的“小巫婆”常常打得热火朝天和死去活来,这两个学生都是公子哥儿,一个是县财政局局长家的少爷,一个是县武装部部长家的少爷,补课不到半个月,这两个小子已经打了3回了,其实从高一起他们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鲁国庆则对谈恋爱的学生奉行“大棒政策”加“绥靖政策”。在他看来:有些学生可以谈恋爱,有些学生则不可以谈恋爱,这里牵涉到一个资格的问题。他常常在班里说:“有些学生真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撒泡尿照照你们的样子,小屁孩儿谈什么恋爱?家里又没钱,爹妈又不当官,你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那是你谈的东西吗?!”
面对新任班主任,汪国庆开始一点儿也不怵,他认为自己成绩好,鲁国庆不会把他怎么样:“我们都叫国庆,同一天的生日,人不亲名字也亲嘛!”孰料鲁国庆比钟诚还严厉,在操场里遇到汪国庆和柳丝丝在一起就上前棒打鸳鸯,放了晚自习还常常像赶兔子一样逮他们,我常常看到汪国庆一阵风窜进宿舍,掩上门,捂着胸口叫道:“好险!好险!差点儿没让鲁国庆抓住!”立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补课很快也临近结束,全校高三年级文理科各班要搞第一次摸底考试。鲁国庆向我们强调,这次摸底考试牵涉到座位的调动、班干部的任命和复读生的收费标准等一系列问题,希望同学们引以重视。像汪国庆这样自以为NB的人当然没有把这次考试当回事。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政治,晚上仍是自习。
天有点儿闷。
鲁国庆本来教高二的政治课,尚未教过高三,他突然成了我们的班主任,连许多老师都不服,许多人辛辛苦苦跟班三年才有一次机会教高三,但鲁国庆不费吹灰之力就拣了个便宜。我们的数学老师李根气得在教室里跺着脚直骂,还象征性地罢了一次课,他本以为钟诚老师一走自己就能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地“继位”,因为他年龄最大,有当毕业班班主任的经验,老家还是河西县城里的人,哪一点都比鲁国庆有竞争力,可是这个“生瓜蛋子”李根语,作者注竟然抢了先。李根在教室里义愤填膺的时候还把矛头指向了本校教导主任鲁爱民,也就是鲁国庆的本家堂兄,这位数学老师搬着指头数落鲁爱民的种种不是,还拍着讲桌痛骂鲁爱民任人唯亲,像一位挺身而出的革命宣传家,可是他再骂也没有用。有教导主任在后面撑腰,我们班的同学大都相信鲁国庆会一直当本班的班主任,至少会比孙中山的“临时大总统”要坐得稳。
鲁国庆是一个有特点的人,他的脸好像从没洗干净过,总是油乎乎的,而且还有一圈胡子围在他那张大脸的边缘,据说这叫络腮胡子,窃以为放在他的脸上很不好看,让人觉得很像街头屠夫和黑社会打手。鲁老师自己不修边幅,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注重仪表,他只希望自己的学生行色匆匆埋头苦学,按照鲁国庆的高论,好学生一般具备如下几个特点:脸瘦瘦的,眼睛熬得红红的,领子黑黑的!在鲁国庆看来,这种学生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因为他们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到学习上了,那些整天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学生一般都不是好鸟,高考没他们的戏。带着这种观点,他雷厉风行地把自己看着扎眼的贾小宝收拾了一顿,踹完贾小宝,这位班主任才把嘴角的烟头儿掐灭,然后开始上课。
当晚,贾小宝在宿舍里咬牙切齿地洗衬衫,汪国庆在一边儿拿着小剪刀,把拆开的白酒包装盒子剪成鞋垫,放在皮鞋里一试,挺合适,于是笑嘻嘻地摸着贾小宝的脑袋:“又省了买鞋垫的钱,嘿嘿!鲁国庆不懂审美,咱们小宝这么帅,他欣赏不了”
“鲁国庆,我日你妈!你等着!我日你妈!”贾小宝骂个不停,“他还把我的奥迪牌皮鞋踩脏了,我花了好几十买的!”
“可怜老驴的西装,被那家伙狂拽掉了扣子,妒忌的力量真厉害”汪国庆又卖弄起自己的才华,“记住伟大诗人但丁的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汪国庆叫我一块儿去操场散步,当时一丝风也没有,天上看不到星星,乌云像锅盖一样笼罩着我们。
这哥们儿只顾幸灾乐祸,却不明白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孤岛,贾小宝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汪国庆长得倒是挺帅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早在高二时就当了本校“尖尖角”文学社的社长,这厮属于“吾爱文学,但更爱文学女青年”的那号情种。他任文学社社长期间,专招漂亮的师妹进文学社,整天写诗给这些漂亮师妹看,把这些刚刚进入高中的小师妹骗得一楞一楞的,但由于诸多条件的限制,汪国庆一直没有得手的机会。高二下学期的一个晚上,他钻到录像厅里看了一场名叫《美国派》的电影,当即立志在中学阶段结束自己的处男生涯。汪国庆扬言说:“我已经忍了18年了,不能再忍了”
和汪国庆谈上恋爱的是本班女生柳丝丝,一个文学女青年。柳丝丝长得并不漂亮,只是“前凸后翘还算性感,仅此而已”曹超操语,作者注,但这对汪国庆来说已经足够。有些人不声不响,却赶了不少路,有些人不声不响,却泡了不少妞,只有那些整天把口号挂在嘴上的人往往一事无成。当汪国庆和柳丝丝一块儿在沙河边溜弯时,我们这些光棍儿都大吃一惊——跑到河边一块儿散步绝对是一件颇有象征意义的活动,汪诗人还真的开始实际行动了!
在我们河西一高,男女生谈恋爱有的很低调,双方把恋爱当作学习的动力,彼此互相鼓励斗志,互相探讨学习,这需要长远的目光和理智的心态,只有个别学生做得到;还有一些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他们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下课就肩并肩甚至手拉手,这些大都是城里的孩子;最厉害的要数那帮公子哥儿,他们出门就乘出租车,带着班里的女生泡录像厅,在包厢里喝酒、看毛片,无所不为。汪国庆和柳丝丝算哪一类呢?我一时还不好判断,高二期末还没见什么苗头,高三刚开始补课他们怎么就粘乎儿上了。
柳丝丝在男生中口碑很差,长相平平,却以美女自居,举手投足都刻意表现得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曹超操一直批评她是个看似在追求品位其实很庸俗的小市民。柳丝丝常常在教室里一惊一乍地说:哎呀,我刚刚往家里给我妈妈打电话了如何如何,惟恐别人不知道她家里有电话。班里的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农村通电话的人家还不多,柳丝丝的炫耀让众人反感之极,尤其是农村来的男生,老驴就非常看不惯她,常常在宿舍里鼓励汪国庆上了柳丝丝,他的原话就是:“兄弟,帮兄弟干了这小娘们,瞧她那骚样儿”汪国庆听罢撇嘴笑骂:“妈的,老子爱泡谁就泡谁,怎么能说是帮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