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扬起的沙土如同朦胧的幕布,一场诡异的哑剧在上演。
那两个人影缓缓的走进战场,就好像在自家后院中散步那样沉着。刀光剑影并不会因为他们而暂停,但却似乎被他们挡住?双方的战士都有像这两个人进攻的,但他们被杀的时候没有惨叫。沃瑞尔甚至不知道那个黑袍法师是如何杀人的,只看到向他们进攻的人无言地倒下,仿佛被夺去灵魂的空壳。
身后的金角长鸣,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前方的指挥官拥里的挥舞长剑,指向天空。他张开最大吼,那竭力的喊叫令他原本威武的脸变得狰狞。但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能够听清,喊杀声、马蹄声充斥了这整个的空间。
“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最后的“保佑我”随着身体的前冲变成低声而坚定的呼喊。沃瑞尔将长剑提离了地面,随着整个队伍,向莱特的阵营冲去。
战意,燃烧的战意,人类最原始的杀戮的欲望,在战场之上格外的火热,而铁质的兵器切入皮肉的感觉,却是冰冷的。莱特与达克无尽的战斗,是秩序与混乱的较量,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将对方消灭,只有在战斗中寻求平衡。
当沃瑞尔再次挥斩,随着一个肮脏不堪的头颅飞向天空,血雾在眼前弥漫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身体和思维还在继续的搏斗,灵魂却被这恶魔的耳语完全吸引。
那是一个少女的稚嫩嗓音,没有大喊的气势,却能够将战场的嘈杂完全淹没:“达克公国和莱特公国的人听着,黑袍法师奥西大人现在要从这里经过,你们立即停止交战,让开一条路来。”
他憧憬着今后的生活,想象着再也不用冲在战场的最前端,连每一次的活着回来都有极大的侥幸。他至少可以骑着马在后方指挥,在局势不利的时候逃跑也更加容易。
——只要今天他还能幸存。兴许到了和平的时候,他还能被封到几公顷郊区的土地,他可以把它们租给一些勤劳的人,每年秋天的时候受一些粮食作租金。他还要娶一个不用太漂亮但很温柔的贵族小姐做妻子,春天的时候,他还能约上几个要好的朋友,骑着马背着猎弓去打猎。
——只要今天他还能幸存。
即使是在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沃瑞尔依然不能够挤出一个虚伪的微笑。他漠然地望着天空,他看到那天空是红色的,被朝霞染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面对着朝阳的宣誓,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沉稳,只有一些新入伍的年轻人,真正的是在用豪言壮语表达自己的意气风发。但每一个人的参加战争都是自愿的,这里是达克公国的军队,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没有兵役法。他们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祖国,而是为了自己而战。只有在达克公国,平民也可以通过立下战功而成为贵族——虽然没有一个贵族的子女能够继承爵位。
沃瑞尔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荒谬的命令,他也很自然地认为,所有还保存着自己的理智的人,都很快能够想到事情的两种可能性:他们遇到了一个嗓门很大的疯子——或者是真正黑袍法师,骄傲而冷血的奥西。
自从去年帕伯尔公国派遣北大陆第一骑士罗兰率领5000帕伯尔皇家骑士讨伐黑袍法师奥西失败以来,这个失踪了的恶魔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的梦魇。各地纷纷出现黑袍效仿,但有胆量、有能力表明身份,做出公开与一个公国作对的举动的人,还是只有奥西一个。无数邪教纷纷兴起,称奥西为教父。
很少有人知道,在奥西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黑袍法师在大陆上重现,奥西也只是北大陆这场混乱的一幕。奥西被当成了所有混乱的源头,他的名字成为了威胁淘气的孩子的最有力武器。
即使如此,已经落在敌人的皮肉之上的刀尖又怎么可能转向他处,面对就在面前的死亡又怎么还有心思去对其他的事物表达恐怖,年轻而经验丰富的战士不会轻易就被剥夺理智,但他们的双眼已被战火染红,他们手中的刀剑有着巨大的惯性。
沃瑞尔的目光不能离开眼前的敌人,而他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两个纤细的人影慢慢地靠近。他感到一种恐惧满满的袭来。
沃瑞尔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红色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形象就好像一个黑色的人形倒在血泊之中。越是经验老道的士兵越是站得靠前,这是为了充分发挥老兵的优势,也是为了减少贵族的数量。
这次的偷袭也没有如同预想中那么顺利,莱特公国的军队也早早的摆好了阵列,守候着他们。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过的陆陆续续的小战争,令两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策略。而像莱特公国那样迂腐的国家,即使是预先知道了对方的偷袭,也不会针对这个来制定什么计划,他们坚持光明正大的对决。
两边的军队都十分的安静。沃瑞尔右手提着剑,左手紧握着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口中默念着:“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愿圣骑士罗兰保佑我……”
微微的扬尘遮蔽了天空的光芒,对面阵营中的人脸模糊不清。沃瑞尔也不希望看清,他不希望看见对面人脸上的表情,也许也有恐惧,也许也有希望,但那只会动摇自己求生的信心。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只能是野兽,如果还有人心,就不可能再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