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皑皑自幼生长在山林,对故土的一草一木俱有着深厚诚挚的感情,成年后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认得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迹象——他此刻一见到范忆娟这张面容便即刻忆起当年在鄂州城那娇喘吁吁香汗淋淋推着独轮车艰难而行的柔弱纤影来,还有就是她在见裘盛礼因与徐雪花成婚而不愿回家时那伤心绝望的痛楚哀幽……
她却怎地会到了这个充满生机的岛上来?而她清冷的娇靥上却为何不见一丝生气?她不是与她小姑子裘盛秀一同被海寇们抓去了么?……
白皑皑似有很多疑问要问,却一句都没有问出来。只因范忆娟自个已淡然地说了出来:“你在奇怪我怎地会到了这儿么?我本是个该死之人了,但我却贪生怕死,还苟活于这个世上……”她目中飞快地抹过一丝深邃的痛苦、恐惧、愤怒的复杂神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可怕的冷漠:“我陪着公爹和相公来为小姑授亲,却不想被一群黑衣海寇所掳……这些人武功奇高,古怪又凶狠,而且似乎有预谋而来,以致公爹、相公、丐帮钱老帮主、我家几名好手及丐帮的诸多弟子俱被……嘿嘿……”她忽又怪怪一笑,竟毫不羞涩地站起身来对着白皑皑,挺高了胸绷紧了腿,又自顾说道:“我和小姑为他们掠走,航行于海上的当日便被这数十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轮番奸污了……”她此刻的话声竟出奇地平静,仿佛这令人发指、人神共愤的恶事与她毫不相关一般:“小姑不堪凌辱,早已嚼舌自尽,可他们竟在小姑的尸身上不断发泄了三日三夜后才将小姑的尸身抛入了大海……而我,我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弱贱妇,我却舍不得死……自打礼哥回家后便再未与我温存过一次,反而处处避开我!我好恨!我好想男人!可我又不敢,我没那个胆……嘿黑,正好,那几日数十个饿狗般的男人一刻不曾停歇地让我满足,真的,我真的觉着很满足,我一刻都不曾反抗过……”
于是他决定接受这样一个命运。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怪,当你心死之后,它却偏偏又要弄活你这颗死心——白皑皑一眼望过去,就隐约看见远方好似有一个岛,于是他便奋力向那儿游去。游得半个时辰,可见那岛愈来愈大,岛上青绿红蓝白紫各种颜色都有,更可见一座金光灿灿的大屋子!
待更近一些,只见此岛甚是宽阔,方圆十余里,岛上郁林遍生,黄花绿草星罗棋布,正本中赫然是一座高大的、金光夺目的屋宅!
而更让白皑皑几欲惊呼出声的,却是岛边光秃秃的岩石上竟正坐着一位长发乱披的赤裸裸的女子!
但见这女子正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斜阳,满头披发遮住了大半个面孔,肤色古铜般发亮,双乳直挺高耸,细腰长腿,两腿间的幽秘之处若隐若现。
衣食无忧?
自由自在?
清静恬淡?
白皑皑此际过着日子,是如此么?
他并不害怕孤独,甚至还有些喜欢孤独。他自幼便在深山老林中生长,早已习惯了幽静。但真正到了眼前这样的境况,而且遥遥不知终期,他平漠的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不安和恐慌。
但听她微微叹息了一声,霍然被白皑皑划水而来的声响所惊觉,忙收回目光向白皑皑望去,顿时一下呆住。
白皑皑虽骤见陆地和同类欣喜若狂,却也不敢正眼看这女子赤裸的身躯,忙奋力游至岸边爬上岩石来,斜对着这女子一抱拳道:“请问姑娘,此处是个什么所在?”
这女子紧盯着白皑皑,忽地古怪笑道:“原来是你!”
白皑皑闻言不由一愕,心道这女子难道竟会认得自己?正思忖间,忽听得这女子又幽幽一叹道:“白公子,你转过头罢——茫茫海天,如今这世上就好似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咱们不幸却有缘同地落难此处,你又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白皑皑听得这话声似乎有些耳熟,待偏过头来看时,但见这女子已将满头披发拢在脑后,微湿的刘海下一张娇秀艳丽的面孔已呈眼前——她,赫然竟是东京乌龙庄少庄主裘盛礼的夫人、“塞北孤雁”范离炫的女儿范忆娟!
倘若从此便这样漂流下去,倘若就这样活到七、八十岁,活到老死,那又有什么意义?跟一只鱼又有什么分别?这样子岂不成了个“鱼人”了么?
白皑皑摇头苦笑着,仰头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尽力想驱散心内隐伏的恐慌,心想能这样活着的人古往今来毕竟还是找不出几个的,更何况能活着毕竟就还是有希望的。
第九章黄金屋
于是就如此漂荡着。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白皑皑已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就把自己当作是天地间的一个活物,就跟其它任何物什一样,存在于这一片天地,无论永恒还是短暂,毕竟这个世上曾经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