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他确知母亲怀孕后,便告辞走了。临行时他把行医数月的收入都给了上官吕氏,并拜了她做干娘。
高密东北乡素来民风剽悍,牛县长可能早有耳闻。他说:“今日本县有要事,暂且饶过你,放足是国家明令,胆敢违抗者,必将严惩不贷!”
第六十一节
上官吕氏向郎中请教生男生女的问题。
一个小男孩拍着巴掌说:“于大巴掌胆气大,县长见了都害怕。”
郎中为上官鲁氏开了一个药方:“鸡蛋十枚,用香油、蜂蜜炒食。”
汽车“哞哞”地响起来。司机跳上车,调转车头。汽车拖着一路烟尘跑了。
上官寿喜说:“这样的药,我也想吃。”
郎中道:“如果信得过我,就去找稀牛屎,信不过我,就另请高明。”
大姑姑说:“你让上官家的自己来跟我说吧!”
第二天,余四提着一条大鱼来谢先生。他说,疮上糊上牛屎后,钻心要命地痒,一会儿工夫,钻出了一些小黑虫,痒也轻了。连糊了十几泡牛屎,疮口就收敛了。
袁大嘴道:“大嫂子,如今宣统皇帝都被赶下龙椅了,别说想做娘娘,连当宫女都没戏了!人哪,此一时,彼一时哪!”
“简直是神医!”余四说。
大脚姑娘们和县长的随从们,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厢。
母亲对这个魔魔道道的郎中充满好感,她溜进了东厢房,对郎中吐露了丈夫没有生育能力的真情。
司机跳进车头前,插进铁摇把,哼哧哼哧地摇着。
郎中说:“那些牙虫,是预先放到铁盒里的。”
县长钻进驾驶楼,大声嚷叫:“开车!开车!”
大姑姑说:“我调教出一个娘娘坯子,却嫁给个铁匠儿子?!”
郎中道:“你这个疮,是个屎壳郎疮。屎壳郎见了牛屎,哪有不钻出来的道理?”
袁大嘴用蒲扇拍打着大脚对大姑姑说:“老嫂子,要是满清不亡国,用锥子攮着我的腚我也不敢踏您家的门槛。可现在是中华民国,小脚女人不吃香了。人家那些大户的公子,都接受了新思想,穿制服,抽烟卷,找大脚板的洋学生,又能跑,又能跳,又会说,又会笑,搂在怀里嗷嗷叫。您这内侄女,是落时的凤凰不如鸡了。上官家不嫌弃,老嫂子,我看咱这就烧高香了。那上官寿喜,五官端正,脾气温存。家里养着一头大驴一头大骡子,又开着铁匠铺子,虽不是大户,可也不算个小户。璇儿能找上这么个人家,也不算委屈了。”
郎中由此声名大振,在上官家住了三个月。他按月交纳房租饭费,与上官家相处得很和睦。
当天晚上,铁匠上官福禄的妻子上官吕氏,找到媒婆袁大嘴,送她一匹小白布,托她去于家为自己的独生子上官寿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