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汪银枝是经营天才。她改变了上官金童的经营战略，在商店后边，办起了乳罩工厂，生产“独角兽”高级乳罩。上官金童被架空，天天坐在电视机旁，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独角兽”牌乳罩广告：

“我原本以为，你娘说的是谎话，”她有些沮丧地说，“没想到全是真的。”她把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折身坐起来，道，“你跟那个女人的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独角兽”在胸，天南海北路路通。

他受不了从她眼缝里射出来的扎人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双手按着膝盖说：“不，不，你不老，也不丑，你是世间最好看的女人……”

她说：“是我爹。”

“老金，老金，我们就是想叮你，”一个秃头男子说。他说话时腮上的肉不停地抽动着，使得他不得不经常地用手捂住腮帮子，避免嘴巴被抽歪，“你的肉香嘛！如果是一身臭肉，谁还去叮？！”

上官金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放你娘的屁！”老金骂道，“我这个干儿子是王母娘娘御座前的金童子，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哪像你们这群骚狗，见了女人就像蚊子见了血，宁肯冒着一巴掌被打得稀烂的危险也要上去叮一口！”

我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但结婚容易离婚难。现在我更加坚定不疑地相信，汪金枝是这个事件的幕后指挥者。该死的“独角兽”，吃了司马粮的哑巴亏，竟想出这样阴毒的招数来惩治我。司马粮，司马粮，你在哪里？

第五十三节

“这是个大冤案！”老金愤愤不平地说，“金童兄弟是个老实人，绝对不会有那种事。”

往结婚登记簿上按手印时，上官金童心里难过极了，但他还是按了。他知道自己不爱这个女人，甚至恨这个女人。他一不知道她的年龄，二不知道她的姓名，三不知道她的身世。走出民政助理的办公室，他才问：“你叫什么？”

上官金童被他揭了老底，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桌子下边去。

她愤怒地噘起嘴，把那本通红的结婚证书抖开，说：“好好看看，上边写着呢。”

午饭时，她竟然邀请了十几个西装革履的头面人物来作陪。她拉着他的手，对那些人说：“看看我这个干儿子，像不像电影明星？”那些人都用聪明的眼睛盯着他看，一个梳着油光光的大背头、手脖上带着一块故意把链子弄得吊儿郎当的名贵劳力士金表的、据老金介绍好像是什么委员会主任的中年男子，眨动着伶俐透顶的眼睛，猥亵地说：“老金，老金，你这是老牛吃嫩草！”

她眼泪汪汪地说：“上官金童，你不要把人往坏里想，是我爱上你，与俺爹没有关系。他还骂了我，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俺爹说，‘闺女，你说，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他是奸尸犯、精神病，劣迹累累，世人皆知。尽管他有富翁外甥市长外甥女，可咱们人穷志不穷……’”她汪着两眼泪说，“金童，没关系的，咱俩去离婚好了，我怎么来的怎么走……”

“好了，”她说，“我不过随便问问，你这个大笨蛋。”

她的眼泪，点点滴滴，打在我的心上。也许我是多疑了，是啊，有人爱你，你就该知足了。

他抻了抻被衬衫的硬领和领带弄得很不舒服的脖子，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搓着膝盖，他感到自己快要哭出声音来了。

一个眉毛很重、面容清癯的男子，端着一杯酒，走到上官金童面前，说：“上官金童大哥，兄弟敬你一杯，祝你刑满归来。”

上边写着：汪银枝与上官金童自愿登记结婚，经审查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

“兴你们养二奶三奶，就不兴我……”老金打住话头，骂道，“都给我闭上臭嘴，当心我把你们那点下货给抖搂出来。”

上官金童问：“汪金枝是你什么人？”

“老金要学武则天啦，”一个瞪着两只金鱼眼、头发自然卷曲的精壮男子说，“养起小白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