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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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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上尉愣了一下,换个话题问:“神父,你们为什么要到西藏来传教呢?”

和万祥犹豫了一下,随意抽出了一张,交给和阿贵。

“在耶稣面前,你得说真话,俄国人在西藏的北边,你们却跑到藏东来了。”

这些卦象图片都有专门的东巴经书来解释,只有当东巴祭司的人才能说得清它的含义。和阿贵翻出经书来,像个大虾一样地趴在地上,对照卦象一一地阅读,然后他抬起头来说:

31.虹化

东巴和阿贵把镜子递给和万祥看,奇怪的是刚才他在屋顶上照射到的景象还留在镜子里。“这个人我见过。”和万祥说。现在轮到他开始神神道道的了。

更为糟糕的是,那几年这个县的行政归属就像峡谷里的大风吹拂的一片落叶,鉴于第一任县长的教训,每当有不同派系的军队打来时,县长就主动把县政府的大印包好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人却逃之夭夭。而在某些特殊的时期内,这里甚至谁也不来管,只有大山深处那些出没无常的土匪在这里行使着他们任意烧杀抢掠的权力,雪山下的阴兵有时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是因为土匪们给阴兵将领贿赂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即便是在阴间,鬼魂们也是有欲望的。喇嘛们解释说。

“你……你在哪里见……他?他是个鬼啊!”和阿贵几乎是用哭声说。

一个月后,傲慢的英国上尉和藏军撤走了,拉萨方面派了一个贵族出身的宗本来行使地方权力,但是这个贵族只来了左盐田一次,就被这里险恶的自然环境所吓倒,他只是骑在马上对壮丽的峡谷说了一句话:“一个魔鬼都不愿落脚的地方。”然后就打马回拉萨了。他派他的管家到这里来代替他行使职务,这个管家也只是每年来收两次盐税而已。盐田县基本上仍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

让迥活佛希望到僧房屋顶的平台上去,他平和地说:“阳光会收走一切。”

“哎呀……”和阿贵惊呼一声,竟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幸好和万祥的院心里堆了层牛吃的草料,他才没有摔伤。

让迥活佛大限那一天到来时,天上阳光灿烂,蓝天透明得深不见底,寺庙里从早到晚诵经声不绝于耳,四周的信徒扶老携幼,将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痛哭流涕,失魂落魄。噶丹寺的三大堪布掌教,降边益西活佛等高僧,都汇集在让迥活佛的僧房里,等待着活佛的最后明示。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将转世到何方哩。一般来说,大活佛要圆寂时,总是要用隐晦的比喻来说明自己即将转世的方向,这样寺庙里的转世灵童寻访小组才有据可循。自让迥活佛预言自己将要圆寂以来,人们从没有听他说起过自己转世的方向,哪怕是可以牵强附会的只言片语。

“你怎么了?”和万祥就坐在院坝的阳光下,他拥着厚厚的被子,还颤抖不已,像个刚从冰水中捞起来的人。

在寻常的日子里,五世让迥活佛是一个谦逊温和、悲悯仁慈的老喇嘛,但像历辈让迥活佛一样,他对寺庙的贡献无人可比。清末赵屠户的军队轰毁了寺庙后,是他第一个从瓦砾堆中站起来,在断垣残壁中竖起了召唤神灵的五彩经幡。只要让迥活佛在,噶丹寺的灵魂就在,信徒们就会朝九晚五地来寺庙进香火、转法轮,向佛、法、僧三宝顶礼膜拜。因为对于藏族人来说,灵魂没有寄放处的日子是不能想象的,同样,众生的凡界里没有活佛来护佑也是不能想象的。

“在梦里。”和万祥说。身上抖得更厉害了。梦见鬼的人,大概是要倒霉了。他确实是梦见过这个法师,而且不止一次,因此印象深刻。在和万祥的梦里,他是个不讲规矩的牧羊人,老把自己的羊赶到和万祥的地里吃青稞苗。当和万祥去赶那些羊时,这个人就站在远处说:“纳西人,请照顾好我们的法王。”

英国上尉回敬道:“神父,恕我冒昧,也不一定是你们的十字架。”

东巴和阿贵听了这个梦后,一时不能分清它到底是个吉祥的梦还是代表厄运的梦。他从自己的背囊里抽出一叠绘有东巴象形经文的图片,那是一些包含了宇宙间各种意义的卦象,一共有三十三张,每一张卦象都由一根细羊毛绳拴着,和阿贵把所有的羊毛绳线头都攥在手里,递到和万祥面前,说:

神父一针见血地说:“那不是你关心的问题。把恺撒的归还给恺撒,上帝的归还给上帝。西藏更需要什么,只有上帝知道。但一定不是你们的枪炮。”

“人不能说清楚的东西,就把它交给神灵吧。来,抽一张。”

“驿道上有人要来了。”躺在地上的东巴和阿贵咧着嘴说。

五世让迥活佛已经是八十来岁的老翁了,他闭关静修的时间前后加起来就长达四十多年,几乎占了他生命的一半时光。那是在雪山上阴冷黑暗的山洞、寺庙里幽暗潮湿的房间中一人独处苦修的四十年,一个肉体凡胎几乎不能抵御那寂寞、苦痛的煎熬。但像所有德行高深的僧人一样,让迥活佛把一切苦难当做是成佛的必然之路。无论是修习藏传佛教的显宗还是密宗,藏东地区能和让迥活佛法力相抗衡的高僧大德几乎没有。噶丹寺的喇嘛们都知道这样一句格言:“噶丹宝座无主人,谁有学问谁去坐。”人们记得,多年前曾经有一个来自四川藏区的云游密教大喇嘛来到噶丹寺,他对峡谷里的僧众对让迥活佛的敬仰很不以为然,提出要和让迥活佛比试法力。让迥活佛万般推脱不得,只得应允。那个大喇嘛深得宁玛派(红教)密法真传,有一身“拙火定”功夫,他坐在雪地上,赤裸上身,一坐就是三天三夜,身上仍然热气蒸腾。旁边观看的人无不抚掌叹服。而让迥活佛说,“要证明这一点功夫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啊。”他也脱了僧衣坐在雪地上,让人把一件透湿的羊皮披在自己身上,那羊皮经水一淋马上就冻硬了。但不一会儿工夫,人们就看见披在让迥活佛身上的羊皮在冒蒸汽了,俄顷,透湿的羊皮变成干羊皮,仿佛被烈日暴晒了几日一样。四川的大喇嘛仍不服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身子变得近乎透明,人们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和飘浮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来飘去。但是当他试图再显身变回来时,让迥活佛法杖一挥,在空气中便形成了一道法力深厚的无形的墙,四川的大喇嘛无论如何也穿越不了这道墙。他只能在墙那边向让迥活佛俯首认输,不然的话,他就永远会被囚禁在那道法墙内了。让迥活佛在这场比试结束后对四川来的大喇嘛说:“我战胜了你,让我感到羞愧,因为这并不能说明我的德行就有多高远。我只是想告诉你,法力深厚的人,不应该经常显示自己的法力,那是爱好虚荣的表现。”

“峡谷里天天都有人来。让你照鬼,你却照到峡谷里去了。”和万祥抱怨道。

那段时间寺庙正面临一桩重大的事件,五世让迥活佛在一个月前预言,他将在天上的两颗星星交汇时圆寂。按藏族天文历算,这两颗星星三百年才交汇一次。

“这个来者就和一个鬼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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