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赫拉迪蒂缓缓站起身来,马儿身体里最后的滚烫鲜血,已将她雪白的裙衫染得血迹斑斑。此刻,她秀美的脸庞恍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头雕像,找不到一丝神情,她宁静的声音如同月夜下的尼罗河河水般平和响起:“诸位将士,我向你们保证,一定在这个月内拿下阿拜多斯城。”
“她说这个月内会拿下阿拜多斯城?”阿拜多斯城的市长麦斯听着探子的回报,不禁爆发出一阵大笑。今天上午,他诈退的战术成功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两千人,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到了城里。
一只彪悍的猎犬正趴在麦斯脚下,他是一个年富力强的壮年男子,曾经在亚述战场立过不少战功,在迈瑞拉王时期就被封为阿拜多斯城市长。而自从女王登基后,他却一直得不到重用。两年前,因为在底比斯王宫的宴会上酒醉后出言抱怨,而被维西尔霍特普狠狠训斥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市长的职位上,既没有升迁,也没有被贬。直到半年前,塔阿派使者来找他,向他描绘了一幅未来的诱人蓝图,这个效忠王室十来年的臣子,终于心动了。
“陛下的马找到了!它还活着!”一名士兵跑上前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我的马!”听到这话后,赫拉迪蒂一惊,立即站起身来,向营外走去。
围着马儿的一群士兵见到女王的身影后,慌忙散开跪下。赫拉迪蒂快步走上前去,当她看见这匹躺在地上的枣红马后,不禁发出一声痛苦低喊:“神啊!它怎么这样了!”
马儿昔日那耀眼的枣红色皮毛已被战场上的灰黄沙土层层掩盖,殷红的血迹不断渗出,不断浸染着身下的土地。除去脖子上那一剑外,马儿还有不少地方都受了致命重伤,一条腿已被折断,露出了森森白骨。
见此情景,赫拉迪蒂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泪水一下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不禁颤颤地伸出手来,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马儿伤痕累累的身体。这匹来自喜克索斯的马,这匹由死去父亲赠送的马,这匹承载了她少女时代无数记忆的马,这匹在战场上替她挡掉那一剑的马……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马儿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一下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打着响鼻,挣扎着想努力站起身来,却怎么也站不起。
“你这孩子,别在母亲面前装傻了。”梅丽看着这个儿子,不由笑了,“刚才你和父亲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男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女人一听就明白。”
一阵红晕立即出现在纳克特脸上,他垂下眼睛:“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想?”
梅丽伸出手来,替儿子撩开那缕盖住清秀额头的黑色卷发:“因为,你从小到大,除了建筑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积极地做一件事情。”
除了建筑外,第一次这么积极做一件事情吗?纳克特微笑着凝视着母亲的脸庞,过了许久,才仿佛自问自答般地轻轻说道:“是吗?”
说完这话后,他再次亲热地搂住母亲,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那么,母亲,请为我祈祷吧。祈祷我能够得到爱……”
“我的马儿……你受苦了……”赫拉迪蒂将脸轻贴在马儿头上,搂住它的脖子,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不断滴落在马儿那深黑色的眼睛里。
此刻,马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那通晓人性的眼睛里也淌出一滴大颗的泪珠。
她抬起苍白的脸,湿润的漆黑眼眸久久凝视着马儿,如同看着她即将逝去的亲人。
突然间,她一下拔出腰际的剑,猛地插进了马儿的咽喉。马儿发出一声压抑嘶鸣,四肢激烈踢打着地面,发出了生命里最后一阵抖颤。
“陛下!”周围的将士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又惊又怕地注视着这一幕。
风起云涌(5)
与此同时,在阿拜多斯的战场上,年轻女王的第一次率军出征就以王家军队死伤过半的结果告终。这场战争的结局,使驻扎在阿拜多斯郊外的王家军队中,每个人头上都如同被笼上了一层压抑阴云。
此刻,高级将领正在营帐里激烈讨论着作战计划,赫拉迪蒂静静听着他们的话语,一下陷入了沉思。阿拜多斯城的市长麦斯,她确实小看了这个人,他先伪装战败,再以投降的名义诱使自己进入城里,乘机进行攻击。这次战争,麦斯的兵力不过两千,却让她损失了两千人,整整两千人!
一阵阴冷狂风呼啸着卷过,营内的灯光立即剧烈晃动了一下,又骤然黯淡下去。赫拉迪蒂不禁疲惫地闭上眼睛。突然间,从军营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怎么回事?”哈门德斯将军迅速走出帐篷,对那些士兵厉声斥道,“陛下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你们在外面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