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天还记起了从他们家流过的那条清清的江,淡红淡红的枫叶林和一片绿色下的山坡……那条小船、草笠、竹篙和樱花,那一切竟突然的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快而令他看得清晰,他回过头注视着熟睡中的南狄,一股心里的无言懊悔冲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令他站立不稳。
那天,他记得,他们两家分手的时候,两人默默的站在竹院的那边的石凳旁,在那里,她送给了他这个,两条其一--林天颈上的狼骨项链。这么多年来,林天一直为在一次意外中失掉这跟项链而懊悔不已,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颈,只有一条淡红淡红的印记,他转过身,跪在她的床边,长久时间的凝视着南狄,她的脸--睫毛,长而修挺,清隽的下额上,带着一股无言的楚痛,令林天不忍将目光从其移开。
他拉开窗帘,目光停在了枯树枝的最后一片树叶上,那片秋风中瑟瑟发抖并且摇摇欲堕的枯黄了的树叶,它的颤动,它的摇晃,枯枝的呜咽,还有时隐时现的碎风……
林天祈祷。
他祈祷,林天用从来没有过的虔诚对天祈祷,他默默的许愿--那片树叶。
南狄顺从的点点头,林天和林铃这才关门出去。
一出门林铃就扶住林天问:“她怎么?”
林天点点头:“我想一个人同她呆在一起!”
林铃这才用手娟捂住嘴,哭泣道:“怎么会这么快……”她扶着墙慢慢的走过了走廊,在墙的那边,革莉经过林铃的身边,她从她的眼神中好象看出了一切,于是就没有把药再端过去,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注射室。整个走廊里就剩下了林天一个人,他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气体从四面八方向自已涌来,令他无法呼吸,白色的色调使他晕撅,一种幻觉好象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影子,他看见了,这是什么?林天问自己,但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觉得自已呼吸越来越急促,猛然拉了拉自己的领子,酿酿呛呛的走回了病房。
他看见南狄睁着大眼睛望着窗外,那个枯树,那条枯枝,那最后的一片枯叶……
祈祷它一直并且永远在树枝上,抵抗住深秋的凉意、初冬的风,抵挡住一切挫折和被动的局面,它的叶子,那枝上的晃动,时时在在,因为它在晃,在晃……林天的目光渐渐迷乱,他好象不希望出现,但他又不能抗据自己的大脑,那片树叶--他真会在今天掉下来?
整个下午,林天一直呆在病房里,南狄的状况越来越显得与上午的情况相反,时醒时睡,林天一直用手握着她,半天没有拿开,她现在需要的亲密的陪伴,而这个,恰恰是林天所能够作到的。
南狄知道自已抗不住睡意,她想跟林天再说些什么再走,可每次醒来的时候,她总看见林天在注视着自己,这就令她很满足,也就突得忘记了要说些什么,长久以来,她一直以林天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在他这儿,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相爱,什么是真正的友谊。
她想对他说些什么,那怕只有那么一点儿也好,但逝去的树,往后倒退的快速的人影令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难道,我真的就要这么死去?南狄在一瞬间忽然留连起过去的时光,那些令她快乐的日子,海边的夕晒、红色的枫林,还有就是反反复复的戏笑打闹,那些日子令她难忘。
“南狄”林天在心里呼唤着她。
“林天!”南狄转过身叫他的名字,她努力的想笑笑,但是没有做到,林天走过去抬起她的头,深情的吻了吻她的唇。
“我一直爱着你!”南狄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一直小了下去,她再一次睡着了。
林天知道此时的她,正在用体内最后的一点热量与病魔做着顽强的斗争,在她的颈部,林天看到了一道淡淡的红,很久以来她一直没有血色,只是苍白,变得更加弱不经风,不堪一击,有如一株冬天没有捆绑的小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令秋水中的浮萍一样发出淡淡的光芒,在一片枯树的下面,一支夏天的蝉洞,豁然出现在林天的面前……
林天听见风中一个幼小的童声时断时续的在他耳边回响,那是一个幼时的夏天,那个小女孩儿被自已带到了山上,在一片红色欲滴的草莓中,浪漫的阳光照在她幼小顽疲的身影上,那一蹦一跳的动作,使在草丛中的林天羡慕不以,那时,她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