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言晨好像没听见一样,并不答话,却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看得我好像被剥光一样。是了,那天从王医生家里出来,我觉察到有人窥探,就是这股寒意。
言晨打量了我足有一分钟,好像很欣慰的点点头,忽然对老谢说:“你被阉了么?说话这个腔调。”
王医生哭了一会,声音渐渐微弱,最后终于昏过去,方才一通折腾,也耗费他不少气力了。
我抬手看看表,差15分钟12点。
老谢忽然说:“玩够了,出来吧。”
对面那些像药铺匣子一样的停尸柜,其中的一个,忽然自己打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里边坐起身来。
为师大限将至,回首二十年前一念之差,误入歧途而不可出,幡然悔矣。
然大错已然铸成,悔有何用。
为师平生所学,尽在此书稿中,望你整理校对后付梓,为同行略作指引,倘能多救一人,固然不能弥补为师大错于万一,也可令为师心中愧疚稍减。
忆及当日为师不听你的规劝,令你负气而别,不肯从学,时时心痛不已。
倘你肯原谅为师的所作所为,愿你重归本行,也算给为师积德消业。
(十七)赶尸人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中年人两片嘴唇轻轻碰一碰,发出嘶哑的声音,天知道!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我一定不会把他当活人。
他的脸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张B5纸上面用签字笔画上了鼻子眉毛嘴巴,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最糁人的是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言晨,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没一点人气啊,你该补补血了。”老谢笑嘻嘻的说着,却迈前一步,档住我半边身子。
我状着胆子接道:“是啊,整点哈尔滨制药六场的补血口服液啊。”马志好像忍不住想笑,终于觉得这气氛不太适合,生生的忍住。
并一定将我所作所为公诸于世,受万人唾骂,为师唯能以这一世的名声来偿还……”
后边字迹渐不可辨,直至中断。
我把那张纸扔给王医生,他应该能认出自己老师的笔迹。王医生哆嗦着拿在手里,忽然扑倒在地,终于失声痛哭。
每个人心里都有欲望,贪欲、淫欲、仇恨、喜爱乃至悔恨与矛盾彷徨,都足以让本具自足的人体出现可乘之机,那些邪异之气就趁这个缝隙入侵,占有身体直至心灵。
我是昨晚闲着翻看书稿的时候发现这便笺的,再加上王太太的一番话,已经可以大概推断出二十年前的那一段旧事。二十年前正是我国肝病医学发展的黄金阶段,身为学科带头人的张老却苦于缺少活体标本做研究,那时候他被一个问题折磨了很久也无法解决,就在那天下午,他收到远房表哥的一个包裹,盒子里边是一颗小珠子,嘱咐他一定收藏好。就从那时开始,他忽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竟然蒙寐一窍,从一个患者身体里取出一片肝脏来,当时还是他助手的王振国无法容忍这种行为,终于离开他。只怕张老至死也不知道,影响他的其实是那颗啮魂珠。当然这些都是推断,很久之后我才从王医生嘴里得到证实,那已经不是这个故事要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