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疯子说:“我们所有的人都空虚,空虚是因为我们在内心深处想超越自己,但又无处使力。”
欧阳琼说:“你说的也许没错,我从小就被灌输什么都要第一的思想,于是不停地追逐,即使不喜欢,也要争。有时候,我也会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不想了。不是自己的人生不要也罢,于是开始堕落,开始自我放逐。曾经努力过的我都不要了,撕烂奖状,藏起书本,把自己埋进阴暗角落。
陈静看见我,欢喜得很,快步上前,执手相问。谢冰倩敛眉含笑,眼波温柔,悠然而至。若不是确知二人在清风镇中学念高二,我肯定跑了。夜里在坟地遇见的女子,越漂亮越吓人。
陈静搭我肩,大咧咧的说:“你经常半夜三更的在外面逛,不怕遇到鬼呀?”
我说:“照经验判断,遇见狐仙的几率大于鬼。”
谢冰倩笑道:“我们住的地方,夜里有许多狐狸出没,你去不去看看,说不定有成仙的哦!”
陈静摇我肩膀,急急地说:“对,去我们那儿住一晚,当炼胆。”
疯子教我:左手捏右手四指,拇指并排留缝,唇压拇指吹——“呜——喔——”,好难听!还说是风哨,风的声音。不过我不敢开腔,换种哨声你能钩出美女吗?显然不能,所以最好哑起。
欧阳小姐的闺房灯亮了,又灭了。她从后门溜出来,展开“凌波微步”跑到疯子身边。一对狗男女手牵手,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细细商量:怎样霸占我的床?蛇和老鼠搂搂抱抱走前面,郁闷的猫孤孤单单走后面。欧阳琼的屁股摇得真好看,可惜是老虎的屁股。秋月呀!你怎么晃得人眼花啊!
要钥匙开门了,他俩就想起我了,门一开就不甩我了,半推半就上床了。
欧阳琼发嗲真要命!我鼻血接了一碗。她偶尔低低呻吟,忍着痛,喘着气,含混不清的喉音仿佛站刀尖上颤栗——“轻点儿嘛!你……”完全没考虑沙发上还睡了个处男。
谁受得了他们,谁就不是人,是神,胎神。
我只觉一股寒气从涌泉穴涌起,忙道:“算了,改天吧!我还要回家。”
谢冰倩上前一步,看着我眼睛,笑得意味深长的说:“我们刚出来,你就要走呀!这样只怕不好吧?你是男人耶!可不能这么没风度。”
我避开谢冰倩的勾魂眼,赔笑说:“要不去我家吧?没大人。”
陈静用力晃我肩膀,大声说:“那好哇!走。”
因为我们的到来,疯子和欧阳琼被迫提前起床,大家围在一起,胡说八道。
第二夜,我陪疯子用风哨勾出欧阳琼后,弄死吧回家,独自压马路,赏月。
官渠流动的是银子的泡沫。秋月挥洒的是水的乡愁。通往红卫电站的土路,白雾茫茫。
我仿佛行走在另一星球,除了月亮仍是熟悉的月亮,其它的都改变了模样。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连几步路远的杨柳都看不清了。丝丝湿气渗出,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
我不知不觉走到坟地边,浓雾仿佛被月光稀释,化成一缕缕白烟袅绕。飘摇纸幡下,一只白狐蹲坐在芳草凄凄的青冢上,尖尖的吻对准月亮的中心;月光似乎源源不断地流入它小而诡异的身体——“狐狸拜月大法”——我脑海里忽然跳出这样一个词组,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上头顶。狐女阿紫难道不是传说?我激动得跺脚。白狐受惊,扭头望我,潮湿的双眸蕴含笑意。我正想问她姓名,她转身轻飘飘地扑向坟地深处,像梦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缕缕白烟中。那么飘渺的月光,还来不及搬出心中的咒语,就和狐女失之交臂了。
脚步声。人的脚步声。我看见——陈静挽着谢冰倩,从坟地穿行。月色凄冷,浓雾漫漫,荒草凄迷,风吹幡动,两人却似闲庭信步,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