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时局
“这个自然。”方中徇点头说道。
神帝死后,太子季常洛登基,是为景宗。景宗登基后,皇宫里发生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
帝国体制,皇宫有外廷内宫之分。外廷有皇极殿,内宫有乾清宫,这两处都是皇帝、皇后专用的宫殿。神帝垂危之际,郑贵妃借口侍候神帝住进了乾清宫,新皇登基后,郑贵妃应即刻搬离乾清宫,但她却赖着不走。
郑贵妃这种毫无意义的泼蛮之举,方中徇大不以为然,他曾委婉地劝过,可这女人竟然给他脸色,于是一气之下他就再也不管郑贵妃的事。
景宗生性懦弱,郑贵妃不仅害死生母王氏,更对他屡屡加害,但他不仅没有胆量追查当年郑贵妃对他的迫害,反而处处以先皇为借口,优待郑贵妃。郑贵妃窃居乾清宫,季常洛毫无怨言,登基后,他依旧住在身为太子时住的慈庆宫内。
方中徇和他是极为不同的两个人,在很多方面都截然相反,但有一点他们又是绝对一致的,他们都是冷静的现实主义者。政治,就是利益的选择,在他们的层次上,已无所谓恩怨,算盘珠子决定一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方中徇不要放弃赌局,并继续加大筹码,虽然风险比之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方中徇和张素元相视一笑,他们明白彼此都清楚其中的关节,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说实话会更愉快些。
沉默了一会儿,张素元先开口说道:“伯父,素元年轻气盛,做事不知轻重,让您老为难了。”
张素元如此开门见山,开口第一句就点出了问题的实质,这多少还是让方中徇有些意外。儿子回来的当天晚上,他也不管儿子累不累,抓着儿子一直谈到了天将破晓。儿子真是懂事了,他只是稍微点了点,儿子脸上便没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事无巨细,张素元在这三年里的所言所行,方中徇都向儿子问了个遍,和以前得到的信息两相印证,他的心又向张素元倾斜了不少,又反反复复考虑了四天后,这才向张素元发出了邀请。
对郑贵妃的要求,不管有理没理,景宗无不照办,即便郑贵妃要求成为皇太后,他也遵命予以加封,最后只是由于此事太过荒唐,大臣们极力反对,景宗不得已方才收回成命。
虽然景宗如此大度为怀,但郑贵妃却不这么认为,怕新君挟嫌报复,因此旦夕谋划,她采取了两方面措施:一方面,郑贵妃勾结季常洛宠幸的李选侍,请立李选侍为后,李选侍也投桃报李,请立郑贵妃为皇太后;另一方面,郑贵妃收罗了八名绝色美人,又命人为她们制就轻罗彩绣的衣服,再配以光怪陆离,价值连城的明珠美玉,薰香傅粉后,送与新君受用。
郑贵妃对他如此恩宠,景宗感激涕零,对礼物欣然笑纳。景宗旦旦而伐,日夜宣淫,更兼之春药摧神,如此不过数日,便龙体欠安。
郑贵妃指使她的亲信,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御药房的崔文生以掌御药房太监的身份向景宗进“通利药”。所谓通利药,是将大黄、石膏等类开入方剂制成的泄药。医家有言,不足者补之,有余者泄之。景宗旦旦而伐,日夜宣淫,哪儿还有余物可泄?
“素元,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方中徇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又略微沉了沉,他接着问道:“素元,你对当今的时局有什么看法?”
张素元知道到正题了,此番谈话的关键不是向方中徇展现他的才华,而是要使方中徇相信时局的走向是乱多于安。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不论他的才华如何惊人都无济于事,方中徇都必定要放弃他。
造化弄人,张素元心中苦笑不已,他本一心要经国济世,却得希望辽东大败于先,现在又要力证政局不稳,天下动荡于后。虽然他的这些想法既不会使辽东大败,更不会使政局不稳,天下动荡,但心情总是怪怪的。
突然,张素元心中一震,现在迫于形势,他就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将来他会不会也迫于形势而把想法付诸行动?
定了定神,张素元说道:“伯父,素元知道的消息尽是道听途说之言,既不敢确定真伪,又怎敢妄言朝政得失,所以想先请伯父简略介绍一下政局的变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