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贵重的,不敢顶备,要去现买。』
『现买就不必了。』王有龄想了好久说∶『来壶菊花。』
那茶座老板看王有龄有些奇怪,先问好茶叶,弄到头来喝壶菊花,看起来是个说大话,用小钱的角色。
『没有。』胡雪岩说,『我原意想邀雪公到城隍山上去吃油蓑饼,现在天晚了,不行了。』
王有龄对这个提议,深感光趣,『不晚!』他说,『快夏至了,白天正长,而且天也暖和,就晚了也不要紧。怎么走法?』
『总不能鸣锣喝道而去吧!』胡雪岩笑着说。
王有龄也自觉好笑,『当然换了便衣去。』他说,『我的意思是连轿子也不必坐,也不必带人,就安步当车走了去。』
『那也好。戴上一副墨晶眼镜,遇见熟人也可不必招呼。』
果然如此,更为不智,江苏诚然是海内膏腴之地,但一打仗就不好了。遇到机会,倒要劝劝他。
麟桂不知他心中另有想法,见他不即开口,当他不以为然,便但率问道∶『雪轩兄。你觉得我的话如何?』
王有龄这才醒悟,怕引起误会,赶紧答道∶『大人存心忠厚,所持的自然是正论。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然倒要相机规谏。』
『不必,不必!』麟桂摇着手说,『这是我把你老哥当作好朋友,说的知心话。不必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当然。』王有龄郑重表示。『大人所说的话,我一句不敢外泄。不过既见于明发上谕,就是我跟抚台说了,他也不会疑心到别人头上的。』
于是王有龄换上一件宝蓝缎袍,套一件玄色贡缎背心,竹布袜、双梁鞋,戴上墨晶大眼镜,捏了一把折扇,与胡雪岩两个人潇潇洒洒地,取道大井巷,直上城隍山。
『还是我们第一次见的那地方喝茶吧!』他说,『君子不忘本,今天好好照顾他一下。』这个『他』,自是指那个茶座的老板。
这是他距胡雪岩第二次来,但处境与心境与第一次有天渊之别。一坐下来,四面眺望、神闲气静,一年不到的工夫,自是湖山不改,但他看出去仿佛改过了,『西子』格外绰约,青山格外妩媚。
『两位吃酒、吃茶?』老板看他们的气派、服饰,不敢怠慢,亲自走来招呼。
『茶也要,酒也要。』王有龄学着杭州腔说∶『新茶上市了,你说说看,有点儿啥个好茶叶?』
『那倒随你。』麟桂又说,『许家虽是杭州巨室,与我并无干涉,我也不过就事论事,说一句公道话而已。』
这个话题就此抛开,酒已差不多了。王有龄请主人『赏饭』,吃完随即告辞,麟桂知道他行装甫卸,家里还有许多事,也不留他,亲自送到中门,尽欢而散。
第二天又拜了一天客,凡是稍有交情的,无下有『土仪』馈赠,从上海来,所谓『土仪』实在是洋货。海禁初开,西洋的东西,在它本国不值钱,一到了中华,便视为奇珍,哪怕一方麻纱手帕,受者无不另眼相看。因此,这趟客拜下来,王有龄的人缘又结了不少。
到晚回家,胡雪岩正在客厅里,逗着王有龄的小儿子说笑。不过一天不见,王有龄便如遇见多年不晤的知交一般,心里觉得有好些话,亟待倾吐。
『你吃了饭没有?』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