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咦!』胡雪岩推推她问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我不哑不聋,只懒得说。要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语气平静,话锋却颇为严重,胡雪岩自然听得出来,他原有装些糊涂,最近更有了别样心想,所以越发小心,只这样问道∶『什么事?这样子为难!』
『难的是我自己说不出口。』
这句话答得很好,虽说含蓄,其实跟说明了一样,胡雪岩不能装糊涂了,『喔,原来如此。说实话,你是说不出口,我是忙不过来。』他说,『你当我没有想过?我想过十七八遍了,我托张胖子跟你娘说的话,绝对算数。不过要有工夫来办。现在这样子,你自己看见、听见的。我没有想到,这一趟到湖州来,会结交郁四这个朋友,做洋庄,开阜康分号,都是预先不曾打算到的。你刚才听见的,我杭州的头寸这么紧,等着我去料理,都抽不出空来。』
『喔,有红枣百合汤,好极了!』胡雪岩指着陈世龙吃剩下的那只碗说,『好不好给我也盛一碗来?味道大概不错。』
有心答他一句∶吃完了!又怕这一来,真的变成反目,结果还是去盛了来,送到胡雪岩手里。但心里却越发委屈,眼眶一热,流了两滴眼泪。
『这为啥?』胡雪岩不能再装糊涂,『好端端地哭!如果是哪个得罪了你,尽管说,我想也没有哪个敢得罪你。』
活是说得好听,却只是口惠,实际上他不知存着什么心思?跟他呕气无用,还是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你晓不晓得,我特为在这里等你?』她试干了眼泪问。
就这一番话,阿珠象吃了一服消痰化气的汤头,『你看你,』她不由得有了笑容,『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咭咭呱呱一大套。
『啊呀!』胡雪岩故意装得大惊小怪的,敲敲自己的额角,『我实在忙
得头都昏了,居然会没有想到你在这里是等我。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便拉过她的手来,揉着、搓着,使得阿珠啼笑皆非,弄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爱还是恨?
最为难的还是一腔幽怨,无从细诉。她一直在想,以他的机警而善于揣摩人情,一定会知道她的心事,然则一直没有表示,无非故意装糊涂。但有时也会自我譬解,归出于他太忙,没有工夫来想这些。此刻既然要正正经经来谈,首先就得弄清楚,他到底真的是忙想不到,还是想过了,有别样的打算?
就是这一点,也很难有恰当的说法,她一个人偏着头,只想心事,把胡雪岩的那些不相干的闲话,都当作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