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希沂看着那一袭紫衣清高似冰天寒梅的男子,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情绪,复又温和有礼地笑道:“不必如此多礼。苏御史百忙之中抽身亲临本王府邸,不知所为何事?”
烟络躬身施礼谢过,笑道:“烟络离府多时,是该回去了。”
李希沂淡然掠至她身前,负手前行,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烟络杵在原地,略微失神,他为何这样容易就放她回去?他不用挟持她以要挟苏洵吗?烟络烦恼地甩甩头,是不是她的想法太简单了?还是他清醒地明白她在苏洵心中其实无足轻重?或许他还有更深的谋算?哎呀!她气恼地一顿足,她不知道啦!她怎么会弄得懂这个自幼研习权术谋略恣意生杀的皇子的心思!?
秦缜同样诧异于四爷居然就这样放弃一颗很好的棋子,他目光锋利,紧盯着眼前像是已经气到不行的女子,眉心一蹙,大步走去。他相信爷自有打算!
烟络一个人在偌大的院子里蓦地回过神来,惊觉只剩自己一人,低呼一声,拎起襦裙,一路飞奔追了上去,身后一片飘舞的绿色纱罗,像要腾空而起。
烟络终于明白秦缜话里深藏的意思。唉。她轻轻轻轻地呵出一口气,蹲在院子里溪畔的柳树下,一手抱膝,一手持着柳枝,动作机械地在地上划出一道一道杂乱无章的横线。
睿王爷李希沂的胞弟,也就是寿王李昊天莫名其妙被人诬陷,最可笑的是罪名居然是奸杀青楼名妓!?这年头,为了君临天下而兄弟翻脸打闹,忠臣背信弃义也就算了,战事竟然愈演愈烈,接二连三地草菅起人命来?百姓性命固然不值一提,就连尊贵如金枝玉叶的皇子们也是拎着一颗头颅举步维艰,一招不慎,性命堪忧。
唉。烟络吐出心头缠绕的郁结,勉强牵起嘴角,这些原本可以与她毫不相干的,但是李希沂危险锋利的眼神仿佛仍在面前,不断提醒着她——她若不能游说苏洵相助,苏洵若不能保住李昊天周全,李昊天若是就此命丧大理寺,那么他作为李昊天唯一的同胞兄长,哪怕举世为敌,也会拼上一切,叫所有直接间接害死寿王爷的人——以、命、抵、命!那样凌厉的气势,不容置疑近乎偏执的坚持,叫她至今难以接受。谁会知道拥有如斯温柔笑容的白玉般的男子竟然也会如此狠辣绝情!?两年过去,他终究是变了。
烟络气馁地丢掉手中已经大力折断的柳枝,懊恼地垂下脑袋,深深埋入双膝之间。
忽然感觉身旁有人跑过带动的气流,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个叫清风的蓝衣少仆疾步奔至门前珠帘处,跪道:“启禀王爷,御史台苏洵苏大人来访,已在修竹厅候着,王爷见是不见?”
修竹厅。
厅内乌木桌椅精致华贵,墙头字画清高素雅。
白檀香袅袅升起,绕梁不绝。
苏洵身着一袭尚未来得及更换的紫色圆领窄袖官服,腰束金边白玉带,一串深紫吊穗一枚血红玉佩垂于身侧。他此刻面向庭院负手而立,即使只留给屋内一抹背影,那背影里亦透出自成威仪的清冷自持。
李希沂缓步走入屋内,苏洵闻声侧过身子躬身施礼,淡淡道:“微臣苏洵见过睿王爷。”
话毕,烟络一张原本粉嫩的小脸刹那苍白如雪,这要命的当头他怎么会寻到王府来!?
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男子清冷的笑声。那笑声渐消,一抹白色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淡淡道:“来得正是时候。苏御史素得父皇信赖,为宫城奔走,国事缠身,终日操劳,即使本王亦不易得见。本王正愁着如何才能请得苏御史亲临王府,如此正好。”秦缜一身绯色的麒麟绢甲,一脸严肃地伫立于一侧。
烟络僵在原地,神色冷淡,复又浅笑出声,“确实很巧。”
李希沂仍旧非常非常温柔地笑,一双晶莹的瞳孔分外深邃,“施姑娘可愿一同前往修竹厅?”
秦缜面色微惊,却忍住没有做声,英挺有力的剑眉微微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