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耳光和行刑室里的严刑拷打是不一样的。打耳光是一种针对人格的行为,它不是作用于你的肉体,而是作用于你的精神,它让你的精神垮台,让你的人格萎缩,它不会让你的肉体有多少忍受不了的痛苦,但是却让你突然间失去了自我。司马蓝就是这样的一个精通耳光术的人,他从来不用什么体罚一类的惩罚手段,他所用的只是一个耳光而已,但是也就是这小小的耳光,使他在三姓村通行无阻。他用耳光征服女人,他的老婆、情人、下属村民,也用耳光征服男人,征服那些男人的懒惰、精明、怯懦、抵抗、疏离、绝望……,三姓村的人也因此对他心悦诚服。
然而,也就是这个司马蓝,他还有另外一手杀手锏,在用耳光征服别人的同时,他还长于用下跪来征服别人。他知道,什么乞求都比不上下跪,比不上用自己的人格做代价来得份量沉重,所以,他治病需要钱,他希望他的情人出去为他卖身,这个时候,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呢?他领着他的三个女儿到他的情人的面前跪了下来,他不仅仅用自己的人格,同时也用他的女儿的人格来赌一把,他赢了,她的情人怀着对他的爱带着他的大女儿离开了三姓村,怀着壮烈的心情蹋上了异乡卖淫的旅途。
现在,我们看到了乌壳虫,它开始停下它的步子了。接着那位女性终于给了他电话号码,这个时候我们想乌壳虫还是真诚的,他至少记住了这个电话号码,然而,当叫做宗桢的乌壳虫回到家里,他一边看着女儿的成绩单,一边吃着饭的时候,我们就该看到墙角边的那只乌壳虫开始退却了,到最后,乌壳虫终于从我们视野中消失了。它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窠里。
在窠里的乌壳虫,他记住了一个电话号码754369,这个电话号码代表了他的理想,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去打这个电话。的确,乌壳虫都是些有理想的人,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实现他们的理想。他们有一大堆理想,一大堆他们不准备实现的理想。
《羊的门》施虐与受虐
中原文化的施虐和受虐倾向在《羊的门》中反映得相当充分。一个人的人格的高大和他施虐以及受虐的能力成正比。例如,小说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近乎半人半神的呼天成,他在情欲上面遵循的就是施虐和受虐的路子。
他对待小雪儿以及她的母亲(请让我们忘记这个受污辱以及受损害的的女人的名字吧,她的一生太不幸了)就是这种态度。一方面对于他呼天成自身这是受虐,自我折磨,她让小雪儿的母亲脱光了衣服玉体衡呈在他的眼前,但是却并不和她做爱,他一次又一次地仿佛就要要了这个女人,但是一次又一次地,他没有要。他让这个女人忍受情欲的烧烤、自尊的磨蚀,他在折磨这个女人中其实已经获得了性的极致的变态的快感。但是这个受损的女人,她对这一切却并不知晓。她体验到的仅仅是呼天成不想要她而给她带来的耻辱和忧伤,她感到自卑,感到自惭形秽,她在呼天成的施虐中感到的是呼天成伟大的不为女色所动的人格。于是她爬起来,拎起了裤子,怀着对呼天成更加的崇敬的心理穿上衣服离开了,当下一次,呼天成再次重演这套把戏的时候,她再次地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她就这样被呼天成当作施虐的对象使用了一辈子,她满足了呼天成变态的性欲,而她自己却一无所获,她得到的仅仅是耻辱。
呼天成越是不要她,她就越是想要给他,以至于最终,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想她自己已经人老珠黄,她自己已经是不洁之身,那么让我的女儿小雪儿(以处女之身)继承我,去完成我的意愿。这是多么可悲的文化——它孕育了可悲的受虐狂的人格。
然而在这样的文化土壤中,如果不是用呼天成这种方式对待女人,一个男人,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他的命运会是怎样的呢?让我们看看呼国庆和谢丽娟之间的感情纠葛。呼国庆对谢丽娟的感情是真挚的,谢丽娟对呼国庆的感情也是炽烈的,他们这种爱的关系应当得到社会的认可,得到幸福生活的报偿,但是恰恰是这种常态的爱情,在中原这样的文化土壤中却是不能发芽,不能生长的,它坏导致家破人亡,甚至牢狱之灾。
这就是中原文化的要义。变态的将得到尊崇、常态的将得到唾弃。在施虐和受虐中,中原文化完成了它辉煌的乐章。
《日光流年》中的耳光、下跪……
司马蓝对待不服气的人,采取的最有力的征服手段是什么呢?打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