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杨起瞪视祁恬,看她视而不见,颇为无奈,大声道:“后秦军势大,便欲谋吞六国,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不披靡速胜,却屡屡被李将军所败,急切不得天下。他们此时却不肯与李将军真刀真枪地对峙,也不肯跌跌撞撞、步步退缩了,于是以重金贿赂赵王宠臣郭开、韩仓,使其诬告李将军等谋反。可恨那赵王听信谗言,不辨是非黑白,逼迫忠臣良将自尽。但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将军含恨而去五个月后,邯郸即为秦军所破,赵王终为秦师的阶下苦囚。”
祁恬听他话中有话,仔细思忖,方知其中一句正是自己先前自己所言,不觉忖道:“我随意所发,并无他意恶讽。你却偏偏会错了意味,耿耿于怀,依旧用那原话来替这老头儿辩驳么。”
杨起看李牧风骨浩然,想起自己在地裂一役,领着数百豆兵称将,与那铁额投机混战,不觉羞臊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忖道:“将军便该如此从容不迫,那似我其时一般的畏惧张惶?”
他二人问及白冥的军营下落,李牧叹道:“你们不能息却刺客的念头,以为能逼迫武安君束手就擒么?”
杨起略一踌躇,只觉再无退路,道:“此刻平阳郡危在旦夕,若是救的里面的十余万人口,那便是极大的功德,倘若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就是天大的罪孽。受罪在身,无论走在哪里必定都是负疚愧然,举手投足间俱是不得安宁。
那鬼将军咦道:“你们要与那武安君白起作战么?”略一思忖,竟是忍俊不住,捧腹大笑不止。杨起忖道:“听他口气,不似白冥本人。”心中稍安,故作睥睨之态,朗声道:“我也知道他的厉害,不过凡事有胜有败,有输有赢,便让他多败一场又能怎样?”
鬼将军摇头叹道:“少年郎说话果然是无所顾忌,大言不惭。何谓‘多’败得一场?由此观之,你还是不能知晓白起的可怖。”杨起与祁恬相视一顾,俱是惊疑不定。
那鬼将军道:“白起本是军中行伍出身,能够一路擢升,成为秦国名将,封候爷爵,岂会是运气使然。他纵横杀场三十七年,一生领兵打仗无数,又何曾败过一阵?可谓之名副其实的无敌将军。细细算来,此人与六国军队轮番作战,前后共歼敌约有一百六十五万,所下城池大小共计七十余座,此等战绩,你们两个小小的娃娃哪里能够通晓?”
杨起看他不似恶意恫吓,抱拳道:“不知老将军高姓大名?”鬼将军抚须颔首,应道:“老夫李牧,本是当年赵国的一个冤死将军罢了。”杨起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便是大将军李牧?”
李牧微微一笑,道:“只是到了阴司,这以往尘世的姓名都已不用,只唤作李瑟了。我也不再是什么将军,目下在五殿阎王处担任典狱书记一职,不过寻常的阴司官吏而已。”
祁恬凝眉道:“李牧么?似乎是战国的四大名将之一,据说军功卓绝、伟业赫然。”努力思忖,要说上一两件流传典故,却不得丝毫的详尽,不禁有些尴尬难堪。
杨起喜道:“我在铁鸡镇时,有个说书的先生唤作李宝,自称是李牧后人,且因此为容为幸,是以他最爱讲述先祖的故事。我们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熟谙于心。”看李牧笑而不答,又道:“赵孝成王时,李将军为赵北部边境重将,以御匈奴。初时坚壁垒防,自守不出,数年不肯与匈奴作战,胡人皆以为将军无能。但所谓‘凤栖岐山,三年不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实暗地里却在积粮练兵,养精蓄锐,李将军又能厚待士卒,一种部下皆有同赴生死的气概。”
祁恬哦道:“莫非便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李牧笑道:“这话说得不甚准确,倒也有几分相似。都是明里一套,暗地里又是另外一套。”祁恬不以为然,道:“岂非两面三刀不成?”李牧愕然一怔,摇头道:“这话一则难听之极,二则大谬甚然,还是不说为妙。”
杨起兴致盎然,旋即道:“待时机成熟之后,赵军便肆意挑衅,诱得匈奴主力来犯,却乘其不备,悄悄布阵设伏,从两翼包抄围歼,共灭匈奴铁甲十余万骑。又挥师乘胜前进,先灭□褴,后破东胡,再降林胡,一时间声威大振,匈奴对之噤若寒蝉,从此不敢再犯。”
李牧看他述说自己往事,信手拈来,不觉笑道:“不过是侥幸罢了,不须夸耀。”祁恬哦道:“便是说真刀真枪对峙,却是会跌跌撞撞,步步退缩了。”李牧大是愕然,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却叫人听来为何颇是怪异?”